李思祥
陕西韩城南门外有座石拱桥。它的背后蕴含着一个幽默、滑稽的故事，被当地人一代又一代地传颂着。
相传明朝末年,有个冯知府致仕(退休)还乡养老,就住在韩城南郊。城西两三里地就是一望无际的黄龙山,黄龙山里流出一条河从南门外经过,河不是太大,平时只有两尺多深的流水,人们用木料横竖放上两三层,上面覆盖些树枝、杂草和泥土,倒也可以应付通行车马。每当夏天山洪暴发或秋雨连绵时,河水上涨,冲毁便桥,交通就断绝。老百姓可苦了,有病的不能进城买药,发丧的没法进城置办丧葬用品,城南城北结亲的,预定婚期恰遇河水暴涨,不得不延迟婚礼。
冯知府看在眼里急在心中,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看来要想解决问题,惟一的办法只有架桥。架木桥比较经济,可是用不了几年就要维修;建石桥一劳永逸，但耗资巨大,叫全县摊派吧，人们不免会议论我想借机揩油。他访问了不少能工巧匠进行估算,算计着自己的家产可以建起这座桥,于是决定变卖家产自己建桥。
冯知府征求乡邻们的意见,看桥建成什么样式大家满意,并吸引大家来买他的田地,谁知多数人不同意:“当一辈子官了,就那么四五十亩地,不给儿孙们留下,为建桥把土地卖光了,叫儿孙们喝西北风？”
冯知府说:“我儿有才,用不着我给他们留财产；我儿无才,留财产也无用。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至今还为老百姓造福，晋朝的石崇是天下第一富人，现在他的财产在哪里?大诗人李白在诗中说:‘富贵功名若长久,汉水亦应西北流。’就拿咱们县的司马迁说吧,他的财产在哪里谁也说不上来,可是他写的《史记》现在人们还诵读着。我还有上千两银子,再卖三十几亩地就够了,留十几亩不饿肚子就可以了。”
他说服了乡邻,把田地卖了三分之二,招来几十个石匠，就地取材——靠近大山,石头有的是,丁丁当当干起来了。他亲自督工量尺寸选择桥址,忙得不亦乐乎。两年时间桥建起来了,桥高丈许,长约八丈,三个通水洞,桥上面两边还装饰了石栏杆，既结实又美观,老百姓再也不望河发愁了。
光阴荏苒，没过几年,冯知府已成了古稀之人了。他为百年后这座桥想了很多很多。他进城找知县说:“你把全县的士绅召到县衙来。”知县问:“什么事?”“你不要问什么事,就说是我请他们来的就是了。”知县不敢多问，只有遵命办事。
全县士绅都到了。冯知府说:“你们都知道南门外的石拱桥是我冯某人建的··· ···”
众士绅齐声答道:“是，是冯大人出钱修的。”
“大家承认就对了。现在我要卖桥,所以才召集大家来。”此言一出把众士绅都给吓住了。
冯知府当场提笔刷刷地写起文约来。士绅们吓得一头冷汗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得多少钱呀!”“要卖给谁?”“也不问有人要不要,这不是卡着卖吗?”个个紧张得不得了,生怕卖给自己。
片刻工夫,文约写好了,冯知府高声念道:“吾在本县县城南门外所建的石拱桥一座,今因正用,卖给全县老百姓,价100个铜钱。钱桥当场两清,各无反悔。空口无凭,立此文约为证。”读毕签上姓名,又盖上大红名章。
大家都不解其意,一座桥只卖几斤馍馍钱,刚才提心吊胆的气氛一扫而空,场面变得活跃起来。冯知府接着说:“我请你们来是做中人的,愿做中人的请签名。”士绅们纷纷签了名,都在掏荷包要出这100个铜钱。
冯知府说:“慢着,慢着,谁的钱也不能要。我是卖给全县百姓的,县库是老百姓的,请知县大人从县库里给我支付这100个铜钱。”
交割完毕后,冯知府不由得感慨:“我建桥是为了老百姓往来,我担心死后万一出个不肖子孙,把家业卖光了,站到桥上说:‘桥是我先人建的,过桥要收钱。’不就辜负我建桥的初衷了吗?别说卖100个铜钱了,就是卖一个铜钱也是卖,卖了就不是我冯家的了。白头文约不能见官,我还要完税换成红头契约,交知县大人存入文卷。”
士绅们异口同声:“冯大人开明,看得远,世间少有，佩服!佩服!”冯知府说:“何言佩服,我的棒禄是皇上给的,皇帝哪里有钱?全是征集老百姓的,说到底我的钱是老百姓给的,我用不完,还给老百姓合情合理。”
（丁卫东摘自《古今故事报》200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