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明
今年夏天,我参加了法国使馆组织的一个社会文化交流项目,使我有机会分别在法国西部的拉罗谢尔、南部的蒙比利埃和巴黎学习了3个月,并在其间走访了法国其他10多个城市。这些经历,使我得以全方位地接触了法国普通市民的家庭。
法国人“浪漫”“热情”、“艺术气质”、“彬彬有礼”的美名举世皆知。从普遍意义上说,这些溢美之辞确不为过,但我想在此本着批评和自我批评的精神,揭一揭法国人的“丑”,希望以此促进中法两国文化的相互了解。
法国是一个发达的西方国家,人民生活水平居世界前列。法国有着辉煌的历史,孕育过最彻底的资产阶级革命,西方世界崇尚的“平等、自由、博爱”最早就出自法国。按道理,法国人有资格骄傲和自豪,但过度的骄傲和自豪往往会导致其狭隘和自我封闭。
众所周知的例子是,法国人看不起“简单”而“粗俗”的英文,认为英文登不上大雅之堂,因此普通法国人很少讲英文。虽然由于世界一体化的加深,这种状况正在改变,但许多法国人把自己当做世界中心的感觉还是不时地溢于言表。
千万别以为法国年轻人身上的汉字刺青以及唐装和旗袍的风靡,是因为他们对中国或中华文化的尊重——他们只是被东方文化的神秘所吸引。事实上,许多法国平民对中国的了解是非常狭隘甚至偏激的,华人和中华文化对他们来说只是落后的代名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对当代中国一无所知。
一位专家曾说过,虽然法国比中国发达,开放程度远远高于中国,但法国人对中国和世界的了解程度却远远落后于中国人。一个身边发生的笑话可以为证:我们在北京的法语外教回国,跟自己的同胞聊天,他们问她现在住在哪儿,她回答说北京。同胞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住在(法国)南部这个城市呀!”
我和法国人谈起中国,发现他们头脑中的中国印象非常固执:“文革”、饥荒、计划生育以及艾滋病的“扩散”,他们甚至对我们的手机大惊小怪!其实,真正来过中国的人,通常都会被中国深厚的历史和文化底蕴以及突飞猛进的经济发展所打动,只要那些固执己见的法国人真正走出家门,看看世界,我想他们也会“当惊世界殊”的。
对于法国人来说,工作和假日分得很清:工作不能影响假日,但假日倒可以占用工作时间!法语里有一句俚语叫“架桥”,比如星期四是某个法定假日,那么他们会自行在星期四和周末之间“架桥”,星期五就不去上班了。
法国人工作时可能很尽职尽责,可一旦下了班或休了假,谁也甭想让他再干什么活!因为假日对他们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有一次我们赶着租房,好不容易找到租房公司,可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任凭你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愿再为我们加几分钟的班,哪怕这几公钟对的们来说意味着赚钱。
法国人对假日的看重源于他们对“自由”的追求。工作是“不自由”的,却是在为“自由”准备很必要的物质基础,一旦物质基础差不多了,他们绝不会再多牺牲一点“自由”时间。周日,法国的超市、小商店都关门大吉——店主休假去了。夏天的这种现象更普遍,几乎三分之二的商家都关门休假,有的关门长达两个月时间。他们都会涌向法国西部的海滩或南部地中海的“蓝色海岸”,让烈日把自己晒成古铜色。
每到这个时候,你想找人办事就难上加难,除非特殊职业,否则正在休假的人是不会给单位留下任何可以立即找到他的通讯方式。你可以给他发电子邮件,但他是否会看,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给你回复,那就难说了。有人认为欧洲经济增长速度落后于美国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如此这般的“不求上进”。一个周末,我们按法国人给我们定的计划从拉罗谢尔赶到蒙比利埃,一行15人,行李20多件,人生地不熟,按计划应该有人来接我们,但结果是没有人到车站来接我们。我们打遍了所有能打的电话,找了不下10个与此可能有关的人,但要么是没人接听,要么回答说出去度周末了。结果我们只好自己找旅馆,然后再要了一个出租车队,,浩浩荡荡地把行李运到住地。直到星期一法国人才露面,对我们表示“遗憾”,可他们的潜台词中透露出一个意思:谁让你们周末来的!
法国男人的浪漫举世闻名。法国成语里就有这么一条:“像法国人一样与女子调情。”在如今法国人的价值观念中,爱情和性欲所具有的重要性先于爱国主义、宗教和政治信仰。这可不是凭空臆造,有媒体对法国人的价值观进行过民意调查,结果选择“爱情”和“性爱”的比率均超过60%,而选择“祖国”、“宗教”的却不足50%。
对于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此次我们在法国学习的第一个月被安排住在法国人家里,这可让我们切身感受到了法国人对爱情和性欲的开放程度。房东是30多岁尚未结婚的小伙子,他有一个未婚妻住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巴黎。为了填补浪漫的真空,这位房东平时就和一位性伙伴同居。对国内来说,男人这么做只能偷偷摸摸;但在法国,这还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不过,这位先生的情况更特别:他的未婚妻和他的性伙伴相互之间都认识,而且也都知道这层关系,但她们却不以为意,聚在一起还能够谈笑风生。不过,如果他的未婚妻回来,他的性伙伴只能离开或委屈一点住在地下室了。
法国街头的流浪者真是一景。从西部拉罗谢尔的“旧港”到南部蒙比利埃的“喜剧广场”,再到巴黎的塞纳河边,法国流浪者随处可见。
法国的流浪者有两种,一种是流浪艺人。他们或弹着热烈的吉他,或拉着伤感的小提琴,或吹着悠扬的萨克斯,优哉游哉,自我陶醉着,不在乎有没有人欣赏,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他们面前放着帽子,如果你被他们的音乐打动,可以往里面投钱,他们会通过眼神向你致谢。即使你驻足欣赏而又不愿给钱,也没关系,他们不会强行索要。
另一类流浪者是真正的流浪者。按常理,衣着褴褛、满身污垢的流浪者通常是因为生活窘困。可实际上,法国有较为完善的社会保障系统,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也较高,即使存在贫富分化,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的街头露宿者。开始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法国人告诉我,这是一种生活方式。
法国人崇尚自由,如今的年轻人追求自由已到了极端的地步。他们家里不是没钱,也不是没有能力挣钱,但他们却向往流浪汉的“自由生活”。他们往往都养一条大狗,醉卧街头时,狗就在一旁忠诚地守候。他们不卖艺也有人会在他们面前投一些钱,他们就以此度日,就这样走走停停,一个城市流浪够了,就换另一个城市——也算是一种“理想”的免费旅游方式。
(王 玮摘自《青年参考》2002年1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