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超
刚从学校毕业时,我曾豪情万丈,立志要在社会上闯荡一番,像那些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一样,干出足以傲世的大事业。
于是,不甘平淡的我就有了一次西安之行。我渴望在这座西北最大的城市里,靠自己的打拼实现梦想。
初到西安,我借宿在老乡那里,老乡一家住在未央区红星村的一间民房里,房子小而且已住满了他们一家3口人,我再住进去实在不合适。为了节省房租,我就在房顶安了家。所幸是夏季,西安干燥少雨。就这样,白天我东奔西跑找工作,晚上就躺在房顶,在星星的陪伴下进入梦乡。有时回来早了,顺便辅导一下老乡正在上中学的儿子。老乡的儿子叫小军,刚满13岁,蛮机灵的。
在我的焦急等待中,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在填了几十份表格、打了无数次电话之后,绝望爬上了我的心头。
来时带的钱已剩不多,我开始为自己的生计发愁。每当夜色渐浓,都市多彩的夜生活拉开序幕时,我总是带着满身疲惫走在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轿车、出入宾馆和夜总会的俊男靓女,我总有一种很无奈的感觉。这座城市真美丽,可它只属于别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望中我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当我黯然神伤地向老乡道别时,他惋惜地说:“就这样回去了,你怎么向家里人交代?再等等吧。要不我这里有一套工具,你去试试。”说着,他从墙角拎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扩音器和一条布招牌。他说,刚来西安时,他也曾走投无路,后来就摆地摊卖胶水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我明天和你一起去熟悉一下,别看东西不起眼,生意还不错。”
迫于无奈,半个月前还踌躇满志的我,在生活的门槛前,,只好先跨出“屈辱”的一步。
第二天,天空出现第一道霞光时,我和老乡已奔波于赶早市买菜的人流中,到康复路批发市场,我们用低价批到两大盒101强力胶水,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金花路。
上午八九点钟,人流上来了。老乡把胶水一一摆好,拿起扩音器就吆喝上了,引得路人纷纷观望。我站在旁边难堪极了,只觉得卖的不是胶水,而是我。等了一会儿,老乡把扩音器塞给我,让我吆喝。我涨红了脸没出声。他急着去上班,就鼓励我两句,然后匆匆离去了。
老乡走后,我更觉得自己手足无措。别的商贩都在起劲地招揽生意,我却恨不得有个地缝儿钻进去。偶尔有人询问,也被我语无伦次地打发走了。
一整天下来,纯利润:腰酸腿疼+羞愧难当。
华灯初上,我两腿灌铅似的回到红星村,老乡迎上来问我生意如何。我哭丧着脸无言以对。他见状拍拍我的肩膀,招呼我进屋。坐定后,我简单地讲了一天的情况。小军也坐在一旁听着,两只眼忽闪忽闪的。最后,我长叹一声说:“看来,我只有回家一条路了。”老乡劝了我一会儿,我上房顶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熟睡,却被人摇醒了,睁眼一看,是小军。他不待我说话,便趴在我耳朵上说:“今天我陪你去!”“你不上课了?”一翻身,我又想睡去。“今天是星期天。”他一下把我拽过来,压低声音说。看他那神态,是想瞒着父母去。我刚想让他在家学习,转念一想,有他做伴儿,我可能就不太害怕了。
出门后,我没走多远,小军就从后面追上来。我带着他直奔金花路。朝阳爬上树梢时,我们开张了。和昨天一样,我远远地站在一边,等候顾客上门。小军看见了,冲我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和一只鞋底。我正纳闷时,他却要我用小刀把鞋底划破。见我干完后,他用扩音器对着行人就招呼开了:“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101万能胶,粘啥啥好,粘啥啥牢··· ···”见有人驻足,他就拿起胶水在鞋底上现场做试验。胶水的黏着力很强,效果立竿见影。顾客开始盈门。有粘鞋的,有粘玻璃的,还有粘桌子的··· ···在他的感召下,我甚至敢做势吆喝两句了。胶水在一瓶瓶减少,我心里的喜悦却在沉甸甸地增加。
不知不觉已是万家灯火,一整天下来,纯利润:27.5元+兴奋万分。
归途中,我问小军,小小年纪做生意怎么如此驾轻就熟。他诡秘一笑,不说话了。到了村外,前面影影绰绰有两个人。没等我看清,小军早喊着爸妈飞奔过去。我顿时明白了,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老乡笑着问生意还行吧。我哽咽着说了句:“谢谢!”老乡叹了一口气,说:“你出来也不容易,老哥也帮不上你大忙,你刚毕业,脸皮薄,做不成生意很自然。昨天晚上,我和你嫂子商量让小军陪你去,这孩子打小不怕人,我卖胶水时他也打过下手,想必今天帮了你一点忙。”
夜晚,无垠的星空中,那颗最亮最大的星星仿佛向我绽开了笑脸··· ···
再次来到金花路市场,我心中已多了份坦然。虽然动作不那么娴熟,声音中也透出了慌乱,但“只有经历风雨才能见彩虹”的信念已根植于我的心中。
两个星期很快过去了,我已解决了生计问题。我正要寻找别的工作时,家中来了电话,说给我联系好了一所学校让我回去上班。就这样,我结束了街头的“练摊儿”生活,回到了老家。
如今,我在家乡的一所中学工作两年了,在这里,我想对涉世之初的年轻人说的是,在事业上,掌声和鲜花会来的,但一定是在你穿越最初的艰难困苦之后。
((周 康摘自《时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