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胜喜
女人把牛套在耙上,笨拙地耙起来。
远处的地里,男人们耙地,女人们当帮手。那场景令女人有些眼热。
女人耙完地,望着油菜种子,不知怎么下手。女人此时后悔了,不该跟男人吵架的。一想到吵架,女人觉得自己的错要多些。
天旱,都是天旱惹的祸。望着地里已枯死的庄稼,女人心疼,男人心疼。男人是老实人,不爱说话。女人要泼辣些,整天雾叨,日子怎么过,时不时还揶揄男人几句。此时的男人,只有不吭声的份。
儿子的学费成了吵架的导火索,儿子为要到学费,在地上打滚。家里没有钱,女人就骂男人,一声接一声的骂男人没用,不像别人能赚大钱。男人听着女人地骂,红着脸嘟囔了一句:秃子不说和尚。男人这句话可拉响了炸药。女人不依不饶地撕扯着男人的衣服,披头散发地哭闹着。老实的男人措手不及,叫苦不迭地给女人赔礼认错,直到下跪才止住了女人的哭骂声。
女人向远处的男人们求教怎么播油菜种子,小心翼翼地拆开包,粒粒饱满油光光的油菜种子盛满了脸盆。为了撒均匀,女人又捧了些细土,和了和。女人头两把没撒好,落在地里聚在了一块。女人叹了口气,懊恼地蹲在地里。看着宽阔的地,女人又想到了男人。
男人把女人的闹声止住后,到外面去转了半天。晚上,女人不让男人进房睡觉,男人只得在灶房里睡。早晨,男人不见了,男人给女人留了张纸条,纸条上说,男人跟朋友打工去了。
女人看见别人家的活干完了,陆续回家去了。女人没有指望,只得又站起来干活。这回,女人撒得非常顺利,种子在女人的手中均匀地落在地里。女人用手拍打着空盆子,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女人放下手中的东西,想把地再轻轻耙一下,好让种子发芽,可是家里的那头大牯牛朝远处的一群牛跑去,女人忙拔腿就追。大牯牛在前头跑,女人在后面追。女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在大牯牛到达那群牛之前拉住了牛绳,大牯牛不买账地和女人僵持着。此时的女人满头大汁,气喘叮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气不打一处来,这头牛只有男人才能管得住。
男人走后,女人非常自责,觉得男人也不容易,为了娶她放弃了竞选村干部的机会,因为女人非常正直,不喜欢坑村民,要不凭男人的文化,绝对能当上村干部,生活也会好些。每到晚上,女人就拿着男人的相片,久久地不肯入睡,惹得儿子说了句让她哭笑不得的话:妈看爸的相片像是情妹妹看情哥哥。女人装腔作势地在儿子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男人不辞而别的一个星期后,给女人打了个电话,男人说,他的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份好工作,月薪不菲。
女人把大牯牛套在耙上,可能不是男人在使唤它,大枯牛就是不肯挪动半步。女人急,扬手给了大牯牛一鞭,大牯牛还是不走。女人扬手又给了大牯牛一鞭子,这下可惹急了大牯牛,大枯牛猛地四脚蹦起,拉着空耙向地外冲去。女人死死地拽住牛绳,嘴里连声叫喊着。可是大牯牛怎肯听她的话,拖着耙拖着女人向前继续冲去,情况危险。
站住。女人听见一个再孰悉不过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一双大手一把抓讨女人手中的牛绳。此时的大枯牛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老实了。女人的眼里潮潮的,女人知道,在关键的时候只有男人可以作为依靠。
男人搬过女人的肩,把女人拥在怀里,内疚地说,他的朋友是个骗子专门干偷盗行当,男人发现不对后,偷偷地报了警。男人放心不下女人,回来了。
男人背着耙,拉着女人,牵着牛朝自家屋走去,身后夕阳通红通红的。
(杨文义摘自《孝感日报》2002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