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兴 岩 石
甘肃省漳县位于甘肃东南部,毗邻卓尼县,四周大山环抱,山峦绵延。
在漳县最有名的不是什么名贵特产,也不是什么风景古迹,而是金钟乡;在金钟乡最有名的则是由张广义和杨引丛等几个青年农民自发创办的金钟文学社,至今已有11年了,出版《金钟》文学杂志64期。
最初让张广义萌生创办这个文学社的念头,是1992年6月初的一天晚上。他从电台里收听到一个四川农民用打工赚来的钱,免费为乡亲们订阅了十几种报刊,希望科学和文明的光芒早日照亮落后的山村,引领大家走上致富之路。听了这个报道,张广义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他想,同样是农民,别人能为改变家乡的落后面貌做点事,我为什么不能呢?拿不出那
么多钱订阅报刊,何不自己创办一份农民自己的杂志呢?
1992年农历五月初四,一个细雨濛濛的日子。张广义用架子车拉着初中同学杨引丛(因出生时就患有先天残疾,行走困难),跋涉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尽管天下着雨,脚下直打滑,陈旧的架子车在泥泞的山路上“吱吱”作响,可这并未冲淡他俩内心的喜悦,因为他们要去纳仁沟张广义的家,和几个文学爱好者商量创办文学社的事。天快黑时,他俩才来到张广义的家。张广义70多岁的老母亲见他俩一身泥水的样子,边唠叨儿子误了农活,边心疼地忙着给他俩烧火做饭。不久,郝进科、张盘山、李向英和大胡子诗人陈旺春也来了。那天晚上,张广义家小屋里的灯光格外的明亮,泥捏的火盆上煮着苦茶,大家围炉夜话。根据当地最高山上一口吉祥的金钟的传说,给文学社起名“金钟文学社”,寓意黄钟大吕,激越清亮,唤醒沉睡的山乡。接着又为即将创刊的《金钟》文学杂志起草了发刊词··· ···那一夜,几个不甘寂寞的青年人走到了一起,心贴在了一起。3天后,他们用凑集的30元钱买来了白纸,又去村委会借来了一台旧油印机,油印了第1期《金钟》杂志。
自从有了文学社和《金钟》杂志,张广义和伙伴们就有了自己的创作园地。一到农闲时,不论刮风下,张广义都会往返于社金钟乡的沟沟坎坎,收集文学社成员和一些文学爱好者的稿子。一次,张广义在去杨引丛家的路上,类风湿性关节炎犯了,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痛,浑身直冒虚汗。他强忍疼痛挪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急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备的银针,按照穴位给自己针灸疗伤。待疼痛稍稍缓解了,他又踉踉跄跄地上路了。10年来,金钟乡的沟沟坎坎不知留下他多少执著的足迹,洒下过多少艰辛的汗水。
为了扩大《金钟》杂志的影响,找到更多的读者,隆冬的一天,张广义又用架子车拉着杨引丛到了乡上,然后又乘班车赶到了县里。那天,在飘雪的县城街头,他俩刚把宣传文学社的海报和《金钟》杂志摆在地上,就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观看,有的看一眼就走了,有的蹲下来翻看了看,然后一脸不屑地走开了··· ···半天的工夫,没有找到一个读者。两人站在瑟瑟的寒风中,心比飘雪的街道还冷。快收摊时来了一个人拿起杂志看,张广义一见高兴起来,忙说:“如果喜欢就送你一本。”那人抬头看了看张广义说:“这上面都写些啥?俺不识字。”张广义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说不出的难过。在回家的路上,张广义想,文学这种形式对于落后贫穷的山乡人来说,是不是离他们太远了?应该找一个更贴近他们实际情况的服务项目才对。
第二年初春,张广义在村里以文学社的名义办起了第一所扫盲夜校。每当夜幕降临时,张广义就不顾一天的疲劳,端着油灯,引着自己苦口婆心动员来的大人和孩子们,来到村里一间破旧的教室上课。课本是乡里提供的《农民识字课本》,除了识字之外,张广义还抽时间自编了历史常识和生活故事讲给大家听。可时间一长,们里就有了风言风语,他们觉得张广义一定有所图,要不然谁愿意干这傻事?不能让张广义的“阴谋”得逞,不能让孩子跟”傻子”学习。于是有一天,张广义止聚精会神地上课,突然有人从窗外扔进来一条蛇,吓得教室里的人都惊叫着往外跑。还有一次,张广义刚打开教室的门,就闻到一股臭味,他借着昏黄的灯光一看,不知谁丢了一地猪粪。不久,闲言碎语传到了张广义母亲的耳朵里,老人又唠叨开了。因为在老人的眼里,快30岁的儿子还娶不上媳妇,成天光知道看书写字、办夜校办文学社,就有些不务正业,毕竟文字填不饱肚子,娶不来媳妇。不被人理解是一种痛苦,但张广义并没有让这种痛苦成为自己的绊脚石。他心里明白,让乡亲们摆脱落后和无知,这是必由之路。在张广义的感召下,陈旺春和李效真在苏油沟村、李向英在寨子川村先后办起了夜校。后来,他们的事迹感动了一位回乡探亲的德国老华侨,出资为夜校安上了电灯。从此,那熠熠的灯光照亮了众多山乡人的心灵。
1995年5月,文学社经过3年的发展,决定扩大为乡亲们服务的项目。他们在乡农具厂院内借了几间房子,把成员们心爱的书刊收集到一起,成立了免费借阅的图书室。同时,杨引丛和郝进科还另辟出一间诊疗室,发动文学社的成员上山采药,利用自学的中医技术讲行加工,免费送给患病的乡亲。一天,外面下着大雨,一个村民为母亲来求药。不巧的是那种药没有了。张广义见来人一脸焦急的样子,猜想他母亲―定病得不轻,便提着背篓冒雨上山采药,当他经过一山岬时,忽听头顶有轰隆声,他赶紧往回跑。刚路出十几米,一股泥石流便倾泻下来,巨大的冲力将他扑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挣扎着从泥里爬起来,手和脸被灌木划出了血,冰冷的山风吹在他湿漉漉的身上,让他觉得有些凄凉和后怕。但转瞬又被那求药人企盼的目光鼓舞着,继续朝山上爬去。10年来,图书室的借阅已达上万人次,诊疗室每年都有200多人接受义诊和治疗。张广义和文学社里的年轻人用他们那火热的心,一次次地温暖了山乡人的心。
2002年6月,一场暴雨给金钟乡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泥石流摧毁了民房和道路,夺去了几个村民的生命。此事给文学社的成员震动很大。他们非常清楚,连年的乱砍滥伐、自然环境严重的破坏是导致这次灾难的主要原因。为此他们精心准备,在《金钟》杂志上刊发了一期以环保为主题的文章,以此来呼唤人们爱护自己的家园。可是他们的文字和热情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今年3月的一天,张广义去乡邮所寄杂志回来,看到一个村民砍了几棵碗口粗的树,那白花花的树茬让他很心痛,便上前质问那人:“树是人类的朋友,你怎忍心砍它们呢?”那人若无其事地说:“俺砍的这几棵算个啥,人家都去砍天然林哩!”听了那人的话,张广义难过得直想哭。他知道在离家乡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天然林,林子里有鹿、野鸡和麝,但绝想不到还真有人将盗伐的黑手伸向那片自然的生命。这个消息让他坐卧不宁。最后他和文学社的成员们商量,打算把那片天然林承包下来,尽最大努力保全那片天然林。如今,他们正为着这个梦想努力着。
时光如流水,汩(音:gǔ)汩地带走了他们的青春岁月。追逐梦想的过程也许很苦,然而最终的结果会拥有很多的快乐。因为张广义和
伙伴们都坚信——有一种春天是永存的。
(张 丽摘自《辽宁青年》2003年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