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周县 张新思
篱笆已经离我们远去了,在乡村,它是不再重复的历史,隔开了昨天和今天。我却怀念有篱笆的年代,怀念那淳朴透明的乡情。
秋后是家家编筑新篱的季节,将那些收割后的高粱秸秆裁成一样长短,编排起来,下半部适度埋入土中,农家小院就伫立起了道道篱笆墙。篱笆有高有矮,一般临街的那面高些,而与邻居相隔的那面矮些,有的还要留个小门,便于往来。
篱笆是乡村年年更新的风景,等那旧篱笆枯朽了,就拔了做柴烧,秋后再用新秸秆编筑。最美的风景是在春夏两季。春天,家家都在篱笆下种植豆荚、南瓜以及向日葵等。有雨水了,种子破土萌芽,不多日,瓜蔓豆茎就爬满篱笆,那紫的、黄的小花就开满篱笆。夏天,也许东家的瓜会挂在西家,西家的豆荚结满的那一侧,无论属谁,熟时两家随便摘吃,从不会计较。
篱笆是一道遮拦,却挡不住邻居间的交往。记得那时我家和隔壁的嫂子家只隔一道齐肩的矮篱,每当嫂子家做了好吃的,如包了饺子或是蒸了新鲜的红薯,总是在篱笆前招呼一声,从低低的篱笆上递过来一些,让我们尝鲜,也没有什么客套话要说。为了串门方便,孩子们常会把篱笆扒开个豁口,钻过来钻过去,然后这些豁口就成了猫儿狗儿来去的通道。最有趣的是那爱丢蛋的母鸡,常把蛋生在篱笆下的软土里,我捡到了交给母亲,如果母亲辨认出不是自家的鸡生的,就会隔着篱笆向四邻喊:“谁家的鸡丢蛋了?”
那是一段家与家都不设防的岁月。后来,家家富裕了,时兴用红砖垒墙,一劳永逸,用不着年年编筑篱笆。墙垒得又厚又高,门口还要安一扇大铁门,平时都从里面反锁着。有的人家还在墙头安插了些碎玻璃,防人翻墙盗窃。过去说,城里人的单元房是人与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没有狱卒的囚笼,那么今天的乡村呢?高墙代替了低篱笆,关在家里看电视取代了相互串门聊天。家家都躲进了自家的小屋,来往极少了。养狗的把狗拴起来,平时少见生人,一点风吹草动就狂吠得吓人。养鸡的也把鸡关在笼子里,那宠物小猫更不准出屋,生怕走丢了不好找。
走进乡村,很少见到篱笆。夏夜,街上三五成群的纳凉者少了,都是一家人围坐在自家檐下的水泥台上,吃罢晚饭就打着饱嗝回屋看电视去了。千篇一律的水泥建筑隔断了家与家的乡土情缘,只是在春种秋收季节,人们才可以在无遮拦的田野里一见。耕田小憩时,就会不约而同地凑到一起,抽一支烟,聊起过去的事。
真怀念那消失的篱笆墙!
(罗存孝摘自《河北科技报》2002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