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林
当家里出事时,山子想起爷爷生前对他说的话:“村里人穷的穷,富的富,不是个理··· ···”
山子那时不屑一顾:“我是凭着本事赚钱,既没偷又没抢,谁能把我怎么样?他们有本事也可去赚钱。”
爷爷一个劲儿地摇头:“你竟然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都不懂。你没见村人那妒忌得喷着怒火的眼?这回村里集资修庙,我们要拿比常人多几十倍的钱。”
爷爷的话,山子听不进去:“有那修庙的钱,盖幢学校不好吗?”村里的小学设在以前的大队部,房子经几十年风雨的侵蚀,又年久失修,已摇摇欲坠,随时会倒塌,一遇到刮风下雨天,就停课。
村里的庙盖起来了,山子没捐一分钱。村里人都不答理山子了,话都不跟山子讲。山子遇到村里人主动打招呼:“吃了没?”可村里人聋子样没听见瞎子样没看见,冰着脸冷着眼走了过去。山子转身走时,背上针刺一样,一回头,村里人忙收回刀子似的目光。山子心里说,村里人都恨着我呢!得防着点。山子那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些天后,不祥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这天,山子女人起床后,竟没听到猪哼。往日,她一起床,猪听到了响声,都哼哼叽叽地要吃的,女人进了猪圈,一看傻了眼,腿没了筋骨似的要瘫倒。女人忙扶住墙,哭着喊:“山子,快来呀!”山子衣服也没来得及穿,光着背进了猪圈。二十几头猪全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山子一摸猪,冰凉凉的,全死了。山子的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女人嚎啕大哭个不停:“这是哪个该千刀万剐干的伤天害理的事!俺挣了点钱碍你们什么事呀?俺这挣的是血汗钱,你们又不是没手,也可以去挣呀··· ···”女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嚎啕着,村里几个小孩跑来看热闹,可片刻,就被他们的父母亲喊回家了。
山子劝女人:“哭也没用,你越哭别人心里越高兴。”可山子的眼泪也扑嗒扑嗒地掉在地上。
女人说:“我们搬走吧。再这样下去,村里人会在我们井里投毒的。”
“搬到哪里都一样··· ···爷爷说的话在理,穷的穷,富的富,不是个理。”
一场暴雨,学校塌了,山子就找到村支书说:“建学校的钱我包了。”
村支书看山子的眼神里满是问号,村长也盯着山子的脸看了好久,看得山子心慌。村支书说:“我们商量一下。”
商量的结果是村里不同意。“一向吝啬的他,咋舍得一下子拿这么多钱?”
“他肯定有啥目的,肯定想捞政治资本,到时可上报纸,上电视,还可以入党,入了党就可当村支书。到时,我们村的事不就由他一个人说了算?我们决不能让他如愿。”
山子听了这些议论,一脸惶惑,满腹心酸。
村里人就集资建校。因村里人手头紧,没啥闲钱,集资不太理想,学校没建成,村里的娃儿没书念了。山子又找到村支书:“这学校还得建起来,娃儿耽搁不得。”村支书说:“我们会想办法。”山子就去找乡长,拿出5万元钱给乡长,说:“乡长,你就说这钱是乡里拨的,到时学校盖好了,你再说是我拿的钱。”乡长说:“你这钱直接给村里不好吗?”山子就一股脑儿说了,乡长一脸苦笑。
有钱就好办事,没多久,学校就盖起来了。学校的牌子挂起来时,乡长在会上说了实情。乡长带头给山子鼓掌,可村里人没一个鼓掌的。乡长气得把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
散会后,村里人又乱议论:“娘的,山子狗日的真有钱呀!他能拿出5万,至少还存有几十万。”
“山子狗日的有心计。他拿5万块钱修了学校,今后,凡是读书的人都知道这学校是他建的。5万块钱买个芳名留世,值!”
村里人说这些话时,有多大嗓门就放多大嗓门,故意让山子听到。山子低下头,泪水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吴瑞良摘自《农村大众》2003年2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