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 宇
东北有名的“三大怪”中,有一句“窗户纸糊在外”。这“糊在外”的窗户纸,可同其他地方的窗户纸不一样。当年,这种东北的“老窗户纸”,曾作为贡品进贡朝廷,故宫紫禁城的房舍窗子也要用这种老窗户纸来糊。
俗话说:“窗户纸一捅就破。”而东北的老窗户纸,却是轻易捅不破的。《扈从东巡附录》中载,这种纸“坚如革”。这种坚如革的纸,叫“麻布纸”,是将麻皮扒下,浸泡一定的时间后,再与芦苇、蒲草棒、线麻、绳头子一起统统剁碎,然后用碾子压。这种碾子要立起来使,碾盘是深深的槽,对原料进行强力挤压。头一遍要碾压半天,然后撒上生石灰开洗,洗去灰垢后再压成坨。最壮观的是蒸麻,伙计们把一坨坨的麻坨子摞在蒸锅里,一层又一层,足有上百斤重。锅台周围,是一个个手操杠子的力工,嘴里喊着“嘿哟!嘿哟!”的号子,一层一层、一摞一摞地使劲用杠子压水,使坨内的水分外溢,以便开锅时不透气、跑气。蒸到什么时候算好,全凭师傅的一句话,他是凭多年的经验,用鼻子闻一闻就知欠不欠火候。而其他人去闻,只能闻到一股子酸酸的甜甜的味道,像是酒坊的酒糟味。蒸完起锅后,再拿到碾子上去压,压好了再放进水池里去搅,搅成像豆腐脑一般的糊状物,然后是“打线”,相当于打浆。打线的人手里拿个两尺半长、带个弯、头上有磨茬的小棍,固定一个线要打3600下。几十个打线的围在一起,挥动着打线棍,刷刷刷地打线,像是一场弹棉花大战,惹得前村后屯的大闺女小媳妇都跑来看热闹,让打线的小伙子越打越起劲,一点儿也不觉得累。经过打线后再沉浸泡一宿,第二天便开始捞纸。捞出后铺在帘子上,再一张张揭下,用“压马”压上,压好后再经过自然风干,这种“老窗户纸”就制作完成了。当年制作这种“老窗户纸”的工匠,是相当劳苦的,当时流传一句民谣:“纸匠纸匠真够呛,寒冬难睡热乎炕。一年到头水里泡,到老啥病都得上。”
老窗户纸做好了,但要真正糊上窗户,还得有一道工序,就是用胶勒上细麻线,再刷上桐油。这样既能防风,又能防水。东北的风是暴风雪,也叫砂雪,狂风卷起砂土雪块,礌石一般击打在窗户上,不加细麻线,一般的老窗户纸也抗不住这种摧毁力。而刷上桐油,一来可以防雨,二来可以起绷紧加固的作用,三来还可以隔绝屋内的潮气,防止从内潮蚀窗户纸。可以说,勒上细麻线再刷上桐油的老窗户纸,是极其柔韧结实的,如果有人想用手指头捅破它,恐怕没有点“一指禅”的武功是很难做到的。
现今有些影视剧中演到某某夜行者潜入皇宫,用手指在舌头上蘸点唾沫,将窗户纸轻轻一桶就破一个窟窿,这样的情景,在当时的生活中应该是不存在的。试想,那样既防水又防风、坚韧如革的老窗户纸,岂能被些许唾液和一指轻点就能捅破?
(周果繁摘自《博爱》200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