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龙生 许 玲
古之谓有酒神、酒仙、醉翁之类,然父亲杨振忠不属名垂青史的酒仙之列,酒于父亲而言,仅是父亲所希望的人生的一种活法而已。
父亲36岁以前滴酒不沾,其后渐与酒打交道。印象中父亲与酒,多是箱中存有几瓶好酒,若有客来,则取出与之对酌。这恐怕是父亲人生层境之妙界。其时可见父亲指点时事,神采翩翩。父亲绝少一人独酌,更不用说“对酒成三人”之类。父亲喜有朋自远近而来,言之滔滔,酒之冽冽,直至友朋从脸上映出红雪之酒意,意兴尽阑,则嘱之:再来,再来。或恐匆匆酒不尽,相逢又是与君饮。
酒逢知己千杯少,在父亲而言,更在意饮酒之境界,于默然人生之际,求一种超然欢娱。醉意朦胧的父亲,盎然中侃侃论时事,不知洞中千年已过,只晓今时与酒相会。但求酒之理趣常存父亲心田,不敢千杯醉意灌于父亲身。父亲青眼白酒之间,更喜友朋淡然之交,并不奢求世间其余。父亲于己不求更多,平常之父亲简之又简,朴之又朴。父亲虽有点嗜酒,然只有客人来才言酒事,家人多时父亲也兴致颇高,喜欢饮一点,此时可见父亲满足于天伦之乐的人生之境。父亲一生无它求,素喜家人蔼然融和共品茗:一酒一人生,一茶一世界。陶然之际,生活之韵尽现于父亲知足之神情。游于乡旅的我,尚思故乡父亲的陶然之情。
记忆中,父亲虽善饮,然醉酒也迎面常来。其醉之态,于今思起,亦常觉有些笑意盈盈然。盘旋脑海之中的,竟然是父亲的神奇之说,用其所练十余年气功逼酒出来。一次,父亲小醉而归,在其房间大摆姿势,似是老鹰展翅之状,其后见父亲安然而卧,似已大见效力。过后,问起父亲,父亲解释说:常练气功,其丹田之气,已可直达手指,小醉临身,自可将酒逼出。说罢,让我摸其手指,还真有点热气。不过我未曾见过大醉而归的父亲练功的,大约父亲的气功还没练到炉火纯青之时。大醉而归的父亲,头脑却异常清醒,自个到厕所吐个一干二净,然后卧床,不久即听见鼾声阵阵,犹如宗宗流水,传来父亲动听的亲情之声。
(陈 东摘自《星星闪烁》2002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