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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
13
《读者》(乡村版)2004年第05期

西北的风(第6-8页)

发表于 2023-12-13 • 字数统计 4630 • 被 88 人看爆

西北的风

冯剑华

  提起西北的风,那是自古以来便很有些名气的。唐诗为证:
  一川碎石大如斗,
  随风满地石乱走。
  北风卷地白草折,
  胡天八月即飞雪。

  这里写的西北的风,能把大如斗的石头刮得满地乱走,能把丛生的白草齐根折断,风之强之剧之烈便可以想见了。
  当地民谣: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这样长的一场风,一年365天,还剩下哪几天是无风无浪的呢?
  每当春季到来,天气转暖,地气上升,风便如期而至。西北多沙漠戈壁,大风起处,沙飞石走,遮天蔽日。沙助风势,风长沙威,风和沙统治了西北的戈壁、大漠和天空。它们号叫着,狂吼着,在天空和大地间恣意肆虐,为所欲为。它们堵塞道路,侵占良田,淹埋村庄。风把整棵的大树连根拔起,抛向天空。在风沙的淫威下,牛羊为之胆战,飞鸟为之绝迹,人把房子当成避难所,蜷缩在里面乞求菩萨保佑。可待人焚罢香磕完头起身看,风沙已经封住了房门堵住窗棂爬上了房顶,房子已经成风沙手里的俘虏,被任意蹂躏。
  人怎么办?人还能怎么办?
  人只能卷起铺盖牵上妻儿头垢面衣衫褴褛凄凄惨惨仓仓皇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自己的家园,离开这风沙为非作歹的地方。
  有这样两件事情。是在宁夏平原,一个大风天,一位老汉用自行车驮着老伴,到黄河渡口。风是顶头风,老汉一脚一脚踏得十分吃力,忽遇一股狂风,老太太被风从自行车上吹了下来,她大声呼喊,老汉竟然没听见,仍是一脚一脚十分卖力地踏着自行车,等到了黄河渡口,回头一看,才发现后座上的老伴不知什么时候给丢掉了。
  这件事情,是一位朋友亲眼所见。如果说它还有点幽默意味的话,另外一件事情就纯粹是悲剧了。
  就在两年前,春季的一天下午,一场沙尘暴袭击河西走廊,沙尘滚滚从西北方向压过来,风力达七八级,一位放学回家的小学生,被大风刮进路旁的水渠里,淹死了。
  几乎每年的风季,几乎每一场大风过后,都能听到:某处的牧羊人连同他放牧的几十只羊在大风中不知去向;某处有人被大风刮进沙漠走不出来,冻饿而死;或者是某处,人被刮倒的大树砸伤··· ···
  在西北,大风制造过多少灾难。
  在西北,大风给人们留下过多少不堪回首的记忆。
  仅据某县县志记载——
  1982年5月1日,县境内刮起十级大风,最大风速每秒27米,持续32小时,城区附近电线断、树枝折、墙倒瓦飞。5月9日,沙暴侵袭20多分钟,白昼天昏地暗,春作物受损严重。
  1983年4月27日,境内发生持续沙暴,地面风力达十二级,沙尘弥漫。风暴过后,连续3天低温,最低气温下降至-5C。
  县境内天然植被稀疏,风沙频繁,尤其是北部风蚀的沙流及疏松裸露的黄土因强风而起的沙暴,对农作物的危害十分严重。风沙灾害常常造成土壤中水分和肥料的大量散失,被刨根、沙打或压埋。夏季若出现干季热风,则更加剧旱象。
  西北的大风有两种:其一为“黄暗”,届时尘土卷扬,遮天蔽日,天昏地暗,持续时间长,可连刮数日而不停,风速多在每秒20米左右。其二为“黑暗”,风来时天地黑暗,风力强劲,风声啸鸣,天气骤寒,土块沙粒飞扬;风速在每秒22米,风向单,历时较短。
  1952年6月初,罕见的黄风席卷全县,飞沙走石,损坏农舍,县境四区九乡受灾,农作物重灾3万余亩,绝产1.2万余亩。同年,夏秋之际,干热风为害,农作物减产五成以上。1969年春季,大风达41天。小麦、油料等作物受灾8.3万亩。1976年,刮八级以上风38次,4月份-3℃低温持续20多天。4月上旬至5月下旬大风连刮7天,被风沙侵害的麦田达60%。
  1982年4月至5月,八级以上大风15次,其中4月31日至5月4日大风昼夜不息,5月1日竟达10级;10日又发生沙暴,不见天日,为时20分钟,农田作物的根须被吹裸土外。7月18日晨,红羊马场降霜,使马铃薯和豆类作物遭冻。
  你走遍西北的一个个县城,你翻开西北的一本本县志,类似的记载随处可见。
  世世代代的西北人,饱尝了大风带来的灾难,世世代代的西北人,惟有望风兴叹——
  沙进人退。
  风沙步步进逼,人畜节节败退,繁华一时的楼兰古城、白城子,还有西夏人的黑水城,连后城外的弱水河,悉数被西北的风沙俘获。临近共和国成立时,陕北的榆林城已有一半淹埋在黄沙里。滚滚黄沙,掩盖着牛马驴驼的森森白骨,也掩埋着村庄、城市的残骸。
  在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一段时间,这种沙进人退的情况一度有所改变。
  西去列车满载着热血澎湃的青年男女们,到“敌人”后方去,直捣风沙心脏,大漠戈壁边关冷月,挖沟修渠,植树治沙。防风林带,沙漠绿洲,在一片浑黄的大漠戈壁中涂抹出一条条一片片亮亮的绿色。红柳、梭梭草、白杨树、沙枣树··· ···这些绿草、树木,是风沙的天敌,它们成群成阵,连天连片,扯住风的衣襟,绊住沙的腿脚,使它们张狂不得,动弹不得。以柔克刚,以弱胜强,能把牛羊轻易吹到半空的大风,能远行千里、侵占良田、掩埋房屋的狂沙,在美丽柔弱的绿树芳草面前,像狂放的野马被套上了缰绳。自古以来,风沙称王称霸的领地被撕开个又一个口子。人进沙退,收复失地,被风沙淹埋了多年的榆林城把风沙远远赶出城外;在腾格里沙漠南缘,沿包兰铁路两侧,智慧的人民群众,用草方格防风固沙,使列车在大沙漠里疾驰而过,创造了世界罕见的奇迹。同时也把一片亘古以来的不毛之地变得绿树成荫,瓜果飘香。从毛乌素、巴丹吉林、腾格里,从西北各处捷报频传。
  风弱了,沙小了。
  “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画面出现了,“边疆处处赛江南”的歌声,从沙枣树下、白杨林里飘出来了。
  然而,战败不久的风沙竟然又回来了。当年使风沙无处藏身的是人,如今让风沙卷土重来的依然是人——
  当年栽下的白杨树、沙枣树被人们伐掉去换了花花绿绿的钞票;绿油油的草原被犁剖开,以承载日益增多的人口;还有成群结队号称“扫荡军”的人们掘地3尺,去挖甘草,去抓戈壁荒原上那一点点本来就十分可怜的草根上缠绕的更加可怜的那一点发菜。所到之处,立体地全方位地摧毁着扫荡着树木、野草。就连横穿腾格里沙漠的包兰铁路上用来保持水土、加固路基的小树,也被砍去做了柴火。
  被破坏了的树木、绿草的大地难看地裸露着,失去了树木绿草的戈壁沙漠像被打开了盖子的潘多拉的盒子,风和沙一跃而出,风狞笑着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卷土重来的“还乡团”总是以十倍的疯狂、百倍的残忍,向人类变本加厉地加以报复。于是,20世纪90年代后期以来,沙尘暴、扬沙天气、空气悬浮颗粒物,这些本来只有西北人明白的气象名词,如今怕是已经被全体中国人所熟知。狂风裹着漫天黄沙,一堵墙似的呼啸着席卷而来,所到之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沙尘暴一年10多次地扫过天山,扫过河西走廊,扫过整个大西北,扫向华北,甚至扫向长江以南。高悬在北京街头的广告牌被大风刮倒,远在长江中游的武汉的天空被来自河西走廊的风沙染得一片昏黄。中原腹地的郑州街头,行人们竖起衣领,裹上纱巾,在强劲的风沙中踉跄着、趔趄着困难地行走。黄沙凭借着风力,直逼黄浦江边,甚至连隔着大海的日本、韩国也已经感到了风沙的威胁。
  在西北地区,流传着一个笑话,说,北京街头,一位交警正在值勤,忽然一阵大风,吹来一个塑料袋,贴在交警的脸上,交警拿下那塑料袋一看,上面赫然印着“额济纳旗食品厂”几个字样。额济纳旗,在内蒙古西部河西走廊以西。河西走廊以西的一个塑料袋,千里迢迢吹到北京而且贴在一个交警的脸上,纯属黑色幽默。
  然而这个夸张的笑话却真实地反映了这样一个事实:越来越大的风沙正越来越严重地威胁着人们的生存环境、日见频繁的沙尘暴以极强的破坏力使土地沙化,使草原退化,而退化了的草原又在不断地加强沙尘暴的频率和强度,它们就这样形成了一个怪圈,重复着一种恶性的循环在锡林郭勒,在乌兰布合,在鄂尔多斯,这些昔日的大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已成为当地牧人脑海里的美好记忆,羊群依然如白云在飘,马儿依然在奔跑,只是马儿羊儿蹄下的绿草却仅仅有它们的小腿高了。而阿拉善盟那本就是半草原半沙漠的地区,如今几乎变成了沙尘暴的发源地。
  沙尘暴,一次次向人们亮出了黄牌;沙尘暴,一次次给人们敲响了警钟。
  人们啊,停下你们高举的斧头,收起你们掘地3尺的镐头,毁掉你们伸向草根的铁爪吧!不要再砍了,不要再挖了,也不要再抓了,爱护我们生存的家园吧!当我们向大自然过度索取的时候,大自然的报复是无情的。
  风沙使一些人警醒了,他们走进沙漠,种草种树,防风治沙,他们在亡羊补牢。
  在宁夏盐池县,有个叫“一棵树”的村子,村子在毛乌素沙漠腹地,村子因树而得名。那里确确实实老几辈人只有这么一棵树。在“一棵树”这个村子里,一位年轻的妇女叫白春兰。她在干旱的沙丘上撒下芨芨草籽,裁下红柳、沙蒿,栽下沙枣、榆树、白杨。大风一次次把她种下的树苗连根拔起,把她撒下的草籽扬上天空;她又一次次把树苗重新种上,把草籽重新撒下。她咬紧干裂的嘴唇,和风沙较上了劲。在这场较量中,风沙成了输家。于是,在“一棵树”那里有了成片的树林,有了绿茸茸的草地,有了在春日的艳阳下、在温暖的和风里荡漾的麦浪,有了人们企盼的丰收。茫茫沙漠之中,有了一片希望的绿洲。
  在距“一棵树”很近的地方,在与宁夏盐池县毗邻的陕西定边县,同是毛乌素沙漠里有一位名叫牛玉琴的妇女,与白春兰同时做着同一件大事情,她如今已在沙漠里种草种树10万亩。
  而在内蒙古的乌兰布合大沙漠里,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志愿者。他们离开繁华的都市,离开温暖的家庭,提着简单的行李,提着吉他和篮球,甚至背上还斜背着一把雨伞,从青山绿水的江南,从苍松翠竹的井冈山麓,来到塞北大漠,做着同一件大事。
  而当你驱车从西北大地上疾驰而过时,“某某苗圃”、“某某林草试验站”的牌子会不时从公路边闪过,同时闪过的还有“中德合作育林项目”、“中日合作种草项目”、“中韩合作治沙工程”等等。
  贯穿西北、华北、东北的“三北”防护林,正在中国的北部筑起一道绿色的长城。
  宁夏、甘肃、青海等省区的地方政府,已制定并实施着“退耕还林还牧”的有关政策。
  宁夏、陕西两省区,经过多年大规模的植树种草、防风固沙,如今荒漠化的局面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
  与风沙作战的队伍在聚集在壮大,在不断地积蓄着力量行动起来,保卫我们共有的家园
  文章写到这里,中央广播台正在播出有关荒漠化的文章,内容如下:
  一,据记载,如今深埋在沙漠里的楼兰古城,曾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那里曾经城外林木茂盛,城内商贾云集,人口众多古楼兰的居民们面对着茂盛的树木,以为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于是,伐木声声,日日不断,成片的大树被砍倒,盖房屋,盖高楼,被塞进炉灶,做了柴薪。还有上万棵的大树,被做成棺棹,埋了死人。同时为了养活高速增长的人口,大量垦草种粮。在这样毫无节制地索取下,生存环境迅速恶化。河流变细,风沙增大。当人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开始采取了一系列节约用水、控制用水的措施,并禁止砍伐树木。官府明文规定:凡砍倒一棵树的,罚马一匹;凡碰折一根树枝的,罚羊一头。惩罚的条件不可谓不苛刻,可惜为时已晚,繁华一时的楼兰古城,终于没能逃脱它被流沙淹埋的命运
  二,如今地球上已有1/3的人口正在遭受日益严重的荒漠化的威胁,就连向来气候温润、绿化程度较高的欧洲,也出现了荒漠化现象。
  三,20世纪90年代中期,联合国成立了研究治理荒漠化的专门组织。
  3月5日,我与北京的朋友通电话。她问:“你们那里天气怎么样?”我望望窗外那黄河水一样深黄混沌的天空,把话筒朝向被风刮得哐啷响成一片的门窗,她听了片刻,说“噢,又是沙尘暴,明天该轮到我们这儿啦!”

(高 峰摘自《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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