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恩泽
目前,一些贫困的农村地区经过扶贫后,经济收入有了相应的提高。但另一方面,我们注意到由于脱贫后掐断了扶贫的供血渠道,这些地方的农民再也得不到外面的钱款或财物,他们所得的实惠少了,生活水平也比扶贫时期有所下降。于是,一些地方的农民开始打起小算盘:与其摘掉贫困的“帽子”,还不如继续戴在头上好。他们开始“主动贫困”,等待外面的救济。有些当地干部也十分留恋贫困这顶“帽子”,不思进取,消极度日。
有关专家指出,我国自20世纪80年代开展扶贫工作以来,脱贫农民再次返贫的问题就一直存在。据估计,每年的返贫率大约在20%~30%之间,有些地方甚至高达50%以上。造成返贫的原因除了这些地区的自然条件恶劣、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薄弱外,跟这些地区的干部群众等、靠、要的依赖思想不无关系。有些人会把扶贫的耕牛、种羊当做美味,吃上三天。因为如果能养得起这些牛羊,政府明年就不会再扶贫。个别基层领导会把扶贫款中相当一部分用在跑一下轮的“贫困帽”、“扶贫款”上,因为发展生产远不及“跑”更来效益。
某贫困山区脱贫后的第二年,上头再去调查生活情况时有的村民把自家的粮食藏到地窖里,哭丧着脸在干部面前叫穷。有一户墙角落里堆着好多空酒瓶,是主人平时每日两遍小酒喝出的景象,却对来调查的干部说是日子没法过了,靠拾空酒瓶卖钱度日,说这话时,嘴里喷出的唾沫星还带有酒味。
群众如此装穷,干部更是哭穷,争着戴贫困“帽子”。现在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就是一些贫困地区的领导干部,不是与当地贫困群众一起,团结一心、艰苦奋斗、积极探索扶贫开发的有效途径,而是热衷于争戴“贫困帽”。正像鲁迅先生嘲讽的某些绍兴人,总喜欢“戴着破旧的瓜皮帽”招摇过市一样,到处叫苦喊穷,目的是以贫穷为借口,到处跑资金上项目。有的地方为了争取“入围”贫困县的选拔,竟然组织一个强有力的工作班子配备小车和活动经费,并有激励措施,谁能跑出个贫困“帽子”谁就是有“功”之臣。有媒体披露,某乡“争取”到贫困乡镇的“帽子”后,竟然大摆“庆功宴”,那个跑“贫”有功的干部年终披红戴花被表彰。
“某县一次开会,县委书记兴高采烈地宣布:‘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县争上“贫困县”啦!’立时,台下掀起一片掌声··· ···”这是一则笑话,人们在笑过之后会反思:为什么一个县一旦争上个“贫困县”的“帽子”要乐成这个样子呢?其实,原因很简单,争上“贫困县”,会有一系列优惠待遇。我国确实还有一些经济比较落后的县,相当一部分农民的温饱问题还没有解决。近年来,国家为了帮助这些地区尽快脱贫,在财政、税收、金融信贷、民政救济等方面,实行一系列的优惠措施,这是必要的。但是,据反映,一部分地区的领导眼睛只盯着国家的优厚待遇,把大量精力放在争“贫困户”的名分上,甚至不择手段,弄虚作假,谎报数字。
有两个乡镇的例子是鲜明的对比。甲乡实事求是报了人均收入,乙乡瞒报了人均收入,结果乙乡被列为“贫困乡”。上边对它进行财政补贴,乡机关干部的小日子过得非常红火,小车轮子到处转,年终奖金大大的。而甲乡呢,不但得不到财政补贴,每年还要上缴数百万元给县财政,经常拖欠机关干部的工资,差旅费都是大伙自己垫支,年终连福利都没有,更谈不上奖金了。
而对于农户来说,一且戴上贫困的“帽子”,且不说正常的救济款分文不少,到了年根岁末各级领导干部下去慰问“贫闲户”时,他们还能再得到一大笔特殊的慰问金,米、面、油、肉自有人送上门来,不用自己操心,戴顶贫困“帽子”何乐而不为呢?
个别地方的干部和村民对贫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争着抢着要戴贫困“帽子”,哭着闹着不愿脱贫,因为戴着“贫困帽”年年得救济。除了可以有扶贫资金(贷款)、扶贫项目,还可享受减免、优惠等政策。当地政府有关职能部门便会仰仗手中的权力,使财过其手,雁过拔毛。不知不觉,“小水池”便满当当的,即使“大水池”没放水,也可自食其力,且有盈余。因为不能中饱私囊,一些地方便想尽名目将其耗掉——实际上也是浪费掉了。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皇冠”和“高楼”,贫困地区高档轿车多,豪华宾馆多,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贫困户”争着戴“贫困帽”,扶贫后又出现返贫现象,从扶贫机制上分析,主要是领导干部扶贫急功近利的短期行为所致,毫不客气地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他们在不断制造新的贫困。
一些领导机关派下去的扶贫工作队到乡村扶贫,不是造血,而是单纯输血。带点钱,带点物资,给村里搞点种子、农药,而不是想办法把村里的设施改造好,帮助村民提高素质、转变观念。利用这些物资,农民当年虽然是丰收了、致富了,但哪能长久?西北地区某村,扶贫工作队进村后,立刻出现繁荣的景象,省直机关组织的大量资金、物资源源不断地运送到这个村,村民们的生活立刻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样涨起来,生活水平比邻村高出好几倍。有一户村民分到了8床棉被,人均两条,分到的粮食多得到了夏天都吃不了,结果发了霉。可是,第二年工作队撤离后,这个村子一下子断了炊,很快就恢复到了以前的面貌,而惟一不同的是,如今村民们会整日地“憧憬”着扶贫工作队的再次到来,对他们来说,贫困也许并不是件坏事。
少数基层干部把扶贫当做政绩工程来运作,他们热衷于在公路旁搞集中连片的示范工程,也就是面子工程。由于这些样板工程都是投入大量资金建成的,其他贫困地区难以从中借鉴。一些地方在扶贫问题上搞数字游戏,对上争取资金时,把贫困人口数人为地增大;谈及政绩时,又瞒报贫困人口。这些来自基层的数字是上级党组织和政府制定决策的重要依据,数字游戏使一些决策一出台就脱离了实际。
“数字脱贫”、“政绩脱贫”必然会形成两种腐败:一是经济上的腐败,一是行政上的腐败。经济上的腐败会使部分钱根本到不了最贫困的人手里,相反会被层层剥皮,乡里截留,村里也要截留,为什么会有报道说,xxx村人为了争当一个村小组长大打出手,不惜花重金搞贿选,就是因为这里面有利可图。在一些地方,扶贫成了一种政府官员作秀的舞台:到了年节,扛着两袋面粉,拿着一个封好的红包,以个人的名义去慰问“贫困户”,后面是电视记者扛着摄像机给他们造声势、搞宣传。行政上的腐败,是说有些干部根本不到那些贫困的地方去,有的村民说十几年没有看到过干部,现在的乡镇干部以“走读”官居多,他们能够去扶贫吗?还有一种“穷财政富接待”的官场应酬,当地官员不是把有限的资金用在扶贫的刀刃上,而是为了稳保自己的官帽,将扶贫款用在了接待上头来人的招待费上。
返贫现象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担忧,在清楚地了解“愈扶愈贫”现象背后隐藏的原因后,必须有针对性地改变对贫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可怕认识,使贫困地区人口真正过上小康生活。
扶贫重在扶智、扶志。扶贫工作首先要帮助贫困地区的人们克服等、靠、要的依赖观念,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树立贫困可耻的思想,然后知耻而奋进。扶贫的同时要治愚,提高贫困地区农民的文化素质,帮助当地农民提高文化素养,丰富他们的科学知识,用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改变他们的生存环境。
输血,更要造血。实施扶贫与扶富相结合的扶贫新思路,强调输血后造血功能的增强,充分利用本地的自身力量扶贫致富,减轻国家负担,使经济整体上健康发展,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扶贫道路。实施开发性扶贫,减少单纯的救济行为,注意在提高贫困人口的生产能力上下工夫,充分利用贫困地区当地的资源,发展生产,同时进行农田水利、道路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使贫困人口的生存环境得到根本改善。
严格审查扶贫对象。扶贫部门要深入贫困地区,认真走访,实地考察,不要只是坐在高楼深院里听下面的干部哭穷,克服“会哭的孩子多吃奶”的现象,把扶贫资金和项目投放到真正贫困的地区。
科学评估扶贫实绩。评估扶贫实绩,主要是看扶贫后经济发展的后劲,看人民群众生活水平的持续提高,而不是只看一时的繁荣。对搞“面子工程”、“路边工程”的虚假行为要坚决披露,严肃批评;对试图通过扶贫来捞取名利地位的干部,坚决不能提拔重用。
(吴宝河摘自《干部之友》2003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