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秋收后,珊瑚和丈夫到城里儿子家住了一阵子。回来却碰上一件窝心事——邻居金叔把新房的地基打到了两家的地界线上,墙已经砌了快一丈高;虽然没有侵占珊瑚家的宅基地,但问题是珊瑚家再盖房时,就得往里缩进些,否则就无法施工。珊瑚的丈夫放下行李就要去找金叔理论,却被珊瑚拉住。丈夫念念地说:“平时你当家,这房子的事得我说了算!咱是大老爷们,不能让人欺到头上来!”
珊瑚依旧不肯松手,地劝丈夫坐下来分析分析。地说:“全叔乘我们不在家时建房子,肯定是想好了要占这个便宜的;现在你去讲理,其实是没理好讲,因为傻子都知道金叔理亏嘛。”
“这就对了!他理亏他错了就得改正过来!你为什么还不让我去说?”丈夫站起身又要出门。珊瑚拦在门口,说:“金叔要是肯改过来,当初就不会动这个念头。依我猜:他是死也不会推倒墙重新砌的!”
丈夫急了,打断妻子的话,硬邦邦蹦出一句话:“我去乡里告他!”
“我同意,但是你考虑到打官司的后果吗?村里的宅基地都分完了,我们和全叔家这辈子做邻居是做定啦,俗话说“邻里好,赛金宝’,结怨结仇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啊。我们得好好想想。”
夫妇俩一夜没有睡。晨曦微露时,珊瑚的心头豁然开朗,她坐起身子双目看着丈夫说:“有了,咱给他来个两选一,金叔要么推倒墙重砌,要么和我们签个契约,同意两家的新楼房共用一面山墙··· ···”
阿王话还没说完,丈夫就两眼放出兴奋的光,直夸珊瑚头脑好使。因为全叔要是同意,那么珊瑚家就由吃亏变成了讨巧:一是山墙占的是全叔家的地基,二是省了一面山墙的建材。于是,丈夫又有点不忍心了:“我们也出点水泥和砖头吧?”
珊瑚听了就笑,慎怪地推了丈夫一把说:“你以为我那么小气不讲理吗?只要金叔同意,我家当然要出一半的水泥和砖头!”第二天,珊瑚夫妇和金叔家“理论”的结果,基本在珊瑚的预料之中。泥瓦匠出身的金叔只加了两条意见:一是要珊瑚家赶紧动工建新楼,使得两家的工期一致起来保证山墙的安全;二是两家既然共一面山墙,楼房外表的形象必须大致一样以求美观。
现在,你只要到珊瑚的村里去,远远就能够看见一排两层的新楼房,比那些单门独户的楼房要有气势;而且,因为两家的宅基地连成了一片,两家的大人和小孩也走得比其他乡邻亲近些,所以,他们屋前的场地看起来又宽敞又干净。
这就是珊瑚——我的婶娘最得意的一件事。每次我去地家,都要听她说一遍,而我从不打断她的兴致,并且每听一次,我心中的敬意就加深一层。多么不容易啊,婶娘不识几个字,却十分圆满地解决了一桩农村最为辣手的宅基地纠纷。婶娘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光凭善良宽厚是不够的,还得归功于她识礼更擅长讲理的修养。
(黄建新摘自《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