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乡下人原是谱在黄土地上的一曲曲跳跃的音符。
从黄土地上走过来的乡下人,有黑不溜秋的,也有水灵灵的,不时还有点打情骂俏、嘻嘻哈哈的野性。如果你油头粉脸,手染脂膏,白嫩嫩的没有泥土味道,他们会说东道西,或送你一个大白眼。如果你是滴滴的娇贵,或懒虫一条,他们会羞得你如三月桃花,让你没个洞往里钻。
乡下人要的就是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地做人。心如土地一样朴实,情如泉水一样清纯地过日子。
上了年纪的乡下汉子总认为他们没有多大本事,整天土里刨食,日推月转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只会扎紧裤腰甩着满是肌肉的膀子,把日子打发得很沉很沉。城里人还在梦中酣睡的清晨,他们早已锄好了一块菜地,或早早喂饱了老黄牛,或捡回了一篓牛粪。乡下人懂得“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大集体时,他们的手脚全被弄得无法施展,谈情说爱也受“制约”,惟有旱烟斗被他们慢悠悠地吧嗒吧嗒吸着,而后默默地细致地品味那平淡而艰辛的日子。他们的日子是盛在盘里的酸菜、萝卜,地窖里的过冬红薯和“海碗”里的清汤寡水。
在土地十分干涸的时节,乡下人平淡的日子就被打破了,那种时刻,乡下人总用长满了老茧的手,甩开膀子与季节对峙着。“精耕细作有收成”。老婆、细讶崽,连未过门的媳妇都得上场,把沉甸甸的收成挑回家。他们同季节打交道多了,脸上总有欣然的自信和微笑。
春播秋收冬自闲。每当入冬,暖炕头本是个悠闲的场所,可他们又耐不住寂寞,突发出许多烦躁,总想找点事做做。高兴时,上屋邀下屋,左邻喊右舍,村里约村外,把地方的戏班子或电影队拉回村子里唱上几天,演上几晚,几天下来,男女老少别有一番余韵。在唱戏或演电影的日子,他们也会闹上几出野情,不然这台戏就算白演了。当然,夜戏一散,在广阔的乡村上空,就会飘荡着几道摸头不知尾的花腔,那花腔的美妙,如夜幕下的一种野吼动人撩人··· ···
如今,乡下人不再把艰辛的日子挑在肩上。他们把地整得油绿,碗里常有荤腥。他们会用现代意识、现代工具去拓宽他们的“好日子”,他们也会自由自在地打发剩余的日子。老年人在家安闲“看世界”、抱孙子、走村串户地闲聊。年轻人则会骑上屁股冒烟的“野马”,带上对象进县城里兜风,看一看郭富城,学学迪斯科,再卡拉OK几声,顺便捎回一些亮晶晶、光艳艳的时髦品装点梦境。
乡下人的日子不再狭窄,他们的目光不再是那丘垄田的那块家园,他们已经有了经济头脑、商品意识和开放的矫健步伐,他们已在这片土地上奏出了新的乐章!
乡下人说他们走了许多弯路,今天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史学峰摘自《湖北日报》1999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