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光
乡下男人的头上顶着个“田”字。因此,乡下男人没有城里男人那样潇洒。朴实、勤劳、能干是乡下男人的代名词,刚强、有力、平和是乡下男人共同的特点。乡下男人想,自己没什么本钱,只有一身力气,这力气今天用完了,明天还会再来。所以乡下男人凭着一身力气,在田间地头扛着、挑着,直把两只肩膀磨练得又宽又厚,成了乡下女人坚实的靠山。
乡下男人的日子很苦,但他们从不怨命,总是闻鸡起床,扛着工具下田做活。春天,挑肥耕田,撒下一年的希望;夏天,挥汗在麦田之中,将黄灿灿的麦子仔细地收割回家;秋天,挑起箩筐,把尺把长的玉米棒子一担一担往家里运;冬天,乡下男人应该歇歇了吧,可他们却要上山,拾回一垛垛的柴火,那捆捆百多斤的柴火码在院边儿,像小山一样,预备大雪封山的日子,家里不至于挨冻受困。
乡下男人视土地为生命。他们常说,人,没有土地是活不了的,有了土地什么都可以种出来。乡下男人非常珍惜土地,你看他们种的庄稼吧,把地边儿、沟渠上,甚至把山坡上只要能长庄稼的地方,都种上了粮食,一馒头的地方也不留下空白。到了收割的时候,总是这一小块地几捆,那一小块地几捆,到了粮场上一堆积起来,还真不少呢。女人就打心眼里赞许自己的男人能干,也不用男人催,就起早摸黑地帮男人收获。
乡下男人的肩膀上担着一家人的生计。庄稼活是做得很好了,一年到头锅里总有细米白面的。可大人孩子的支出也够大的了:大人的衣服旧一点破一点不要紧,孩子们可不行,那样会让邻居们笑话的。乡下男人就得想出一切办法,或粜(音:tiào)点余粮,或农闲的时候抽空儿给别人打个短工什么的,挣上三五十块,为孩子们添件新衣服,或开学时给孩子们交上一个学期的学费。乡下男人总是笑咪咪地对孩子讲:“这钱挣得可不容易,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就不再像我们这样受煎熬了。”孩子们会看着父亲的脸,像真的领会了他的意思似的,就装出很听话的样子跑开了。
乡下男人也有尴尬和苦楚的时候,那就是逢着上边来要提留款、集资费。乡下男人遇此就显出一脸的无奈,让女人到箱底看看还有多少钱,够了就拿出来缴了,不够就会底气不足地央求干部们,让他们再宽限几日,凑够了一定送去。在乡下,这样的事儿多了,干部们也没法儿,只好装腔作势地说:“限你5天时间,必须缴了,要不我们没法向乡里交代!”乡下男人就答应着,递上一支自己舍不得抽的好烟,又帮着把烟点上,看看来人远去了,这才与女人商量办法。
乡下男人到了用钱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窝囊,晚上与女人坐在炕边良久也相对无言。女人看男人只顾抽烟,就试探地问:“要不,先到外面借几个钱,以后再说?”男人不吭声,半响把抽尽了的劣质烟蒂往地上一扔,果断地说:“先借点,晚一晚闲下来,我出去打两个月的工。”乡下男人的话从来是让女人不置可否的,这样就算是决定了。
乡下男人最开心的时候,除了看着夏天秋天打回满仓的粮食之外,就是从外面打工回来。他们把挣的不算太多的钱交给女人,又从包里像变戏法儿一样,一件件地掏出给女人和孩子们买的衣服、玩具。女人喜欢,孩子们也喜欢,把衣服在身上比来比去,像过年似的。这时候,乡下男人就会给女人讲在城里如何打工,如何被建筑队的老板们赞扬的事儿,也会讲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女人一边听着,一边和面,为男人换面条,饭熟的时候;还专门弄了两个荷包蛋,看着男人吃。好久没在家里吃自己女人亲手做的饭了,加上外面活重,男人果然一顿就吃下去四碗,把一小锅面条吃了个底儿朝天。一家人就高高兴兴地上炕睡觉,片刻工夫,女人就会听见男人均匀的鼾声··· ···
乡下男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中国农村的主人,也是乡下女人们不倒的旗帜。他们与乡下女人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出了丰硕的果实,种出了农民的辉煌。
(王国文摘自《三门峡日报》2003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