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 非
有人说:“西方文化是性文化,中国文化是吃文化。”我们暂且不说西方的“性”文化,想想中国的“吃”文化,还真有些“侃”头。中国人吃蛇吃蛙、吃鳖吃豚、吃鱼翅熊掌之类暂且不说,吃这些总还确实与消化器官有关。但还有“吃回扣”、“吃官司”、“吃黄牌”、“吃不消”、“吃不开”··· ···最古怪的是“吃一堑,长一智”,连“堑”也能“吃”,你说中国人还有多少是不能吃的?
在人际关系方面。中国人大体上是把人分为“生”与“熟”两类的。我们知道。“生”的东西不好吃,闹不好会肚子痛,而“熟”的东西好吃也好消化。我们的思维里,便约定俗成地喜欢“熟人”,排斥“生人”。“熟人好办事”,如果是“生人”,那就“不吃那一套”。
对于美女靓妹,有句成语更绝了,叫“秀色可餐”。你若写成“秀色可观”或“秀色可赞”,一定会有人讥笑你文化肤浅。喜欢的,恨不得一口吞了去,讨厌的呢?则要“打杀了煮吃”。这“打杀了煮吃”与“秀色可餐”,其实是一张扑克牌的两面,爱憎到头都落实到一个“吃”字上。可见中国之吃实在离不开人性,离不开文化。而具有浓厚地域特色、人文精神的美食则是最令人心驰神往的。
一说西北,谁都会想起信天游,想起黄土高坡,想起成群的羊儿。西北的人总是那么直爽,连吃食中也都透出一股热情。
出兰州机场后,我问出租车司机:“兰州有什么好吃的?”他扯长了嗓音说:“当然是羊——羔——肉咧。”
兰州羊羔肉最正宗的做法在13公里处,从市中心打车前往,20多块钱。还没下车,就看见一排排冒烟的平房,笑声隆隆,香气四溢,红脸蛋的西北大妞儿在车外招手揽客,举手投足透着热情。
我们选了一家门面大的,两个大妞儿像绑架一样把我硬搀进去。里面摆着20多张大桌子,很干净,台上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酱油、醋等调料,鲜红的辣椒酱,白胖的大蒜头。
6个人要了6斤羊肉、3斤酒,我点菜时的气概可以类比武松,差点就吩咐小二:“打两斤酒,切两斤熟牛肉,找个齐楚阁儿,让翠花唱《十八摸》!”感觉颇有豪气。
十几分钟后,大师傅在窗口里以“信天游”的调子唱:“羊肉(那个)起锅咧!”众大妞清脆地回应:“哎!”
羊肉煮成红褐色,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上面洒着一层碧绿的香菜末。肉都是大块的,四四方方,肥厚多汁,装肉的盘也是大茶盘,红花白瓷,里面的羊肉堆出一个尖来。夹起一大块煮得像凉粉一样的羊筋放进嘴里,眯起眼来品味道。羊筋煮得火候正好,嚼起来很脆,嘎吱吱响,浓香,微咸,带一点淡淡的膻味。众人赞不绝口,筷箸纷飞,喝一口酒吃一块羊肉,嚼一瓣大蒜,座中有个胖子大汗淋漓,上衣都脱了。
西安有一家羊肉泡馍馆,两层楼,黑木匾上有金光闪闪的字号。我们去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垫了垫肚子,然后开始掰馍,按规定要掰成黄豆粒大小,掐得我指头疼。中间伙计跟我吹牛,说他们是老字号,生意兴隆,全仗一锅汤。
到厨房里去,看见一口巨大的黑铁锅,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没有用液化气,用的木炭火,伙计说这样才能“煮出蒸(真)味”。锅里内容丰富,随水浪和蒸气上下翻滚。伙计介绍说里面有老母鸡、童子鸡,有各类海鲜、各类山珍,有五牲下水、五禽肝胆。据说这锅汤的配料有上百种,而配方只有老板一个人掌握。
牛吹完了,馍也掰得差不多了,开始上汤。汤是乳白色,里面有粉丝、煮得嫩黄的白菜心,面上浮着碧绿的葱花,我还往碗里舀了一大勺辣椒酱,胃口大开,美美地吃了一大碗。
不知是饿了还是真的好吃,反正那次的羊肉泡馍感觉很美,以后又吃过几次,再也吃不出那种味道了。
西南的辣子全国闻名,人也是火辣辣的,叫人想亲近却又害怕,连吃食也香中带着辣意,叫人爱恨交加,欲罢不能。
在西南住了几年,那里好吃的东西简直数不清。
首先要提的就是乐山的小火锅,又叫做串串香,外地人呼之曰麻辣烫。写到这里,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我们闻名前往,去到乐山一条古色古香的巷子里,夜里一点钟,长街上灯火通明,每一处都有沸腾冒气的火锅。背后就是著名的乐山大佛,嘉陵江、岷江和青衣江三江汇合,从大佛的脚下浩浩东流,不分日夜。清凉的江风吹到身上,感觉神清气爽。
深夜一点钟也要排队。旁边有卖卤鸭子的、卖炸鱼的、卖五香花生新鲜毛豆的、卖报的大声叫卖,擦皮鞋的向你点头微笑。一派热闹景象。
没有座位,先吃点别的,买半只卤鸭子,红色,皮皱皱的,剁成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地啃嚼。鸭肉细嫩,微微有一点甜味,有一点烟熏的糊味,非常好吃。
终于有人走了,飞跑过去占了座位。老板换锅,我去拿菜。
菜放在一个个塑料筐里,都串着竹签子,菠菜、通心菜、莴笋叶碧绿,金针菇、黄花菜金黄,鲜竹笋、土豆片、藕片雪白,苕粉灰而长,魔芋肥而嫩,这是素菜;有各类荤菜:有鸭舌、鸭脚板、凤爪、鸡翅、鹅肠,也有裹着芡粉香菜的鸡肉串、裹着葱花和香菜的羊肉串,还有黄喉、毛肚、兔腰··· ···
锅已经烧开,红彤彤的辣椒、花椒和各式菜肴上下翻滚。在作料碗里加上香油、碎花生米、香菜末、青椒丝、酱油、醋、味精和盐,调匀,从锅里无论什么拿起一串来,蘸着作料送入口中,那感觉,啧啧,我又流口水了。
吃得八九分饱了,到旁边的店里去要一碗细嫩的西坝老豆腐,切一盘薄脆透明的马边猪耳朵,吃一勺老豆腐,夹一块猪耳朵,滑嫩细腻爽脆,各种感觉都有,不管带谁去吃,都会赞不绝口。
成都有一家陈氏兔头,没有固定的店铺,每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在街边上挂起“陈氏兔头”的蓝招牌,用小车推着卖,生意非常好,经常要警察来维持秩序。
兔头分两种:五香味的和麻辣味的。放在两个大铝盆里,兔头卤成紫黑色、油汪汪的。买的时候论个,一个五块钱。把兔头拣好了,一个秀气的小姑娘给你浇上蒜汁、芝麻酱、红油和一碗黑黑的复合作料(据说那就是陈氏兔头的秘方),装在厚纸袋里递给你,不忘关照一句:“你慢走啊!”
有个极胖的朋友,每天都要去买四个兔头,他的吃法也很经典。
回家后,把兔头倒在盘子里,先去洗手。倒一杯“蓝剑”牌纯生啤酒,把兔头拿起来,先吮吸兔眼里的汁液,然后把兔头一掰两半,用小勺挖出兔脑,蘸点姜醋送进嘴里,闭上眼睛品味着。吃过兔脑后吃兔肉,这厮的动作极娴熟,不超过两分钟,一只兔头就只剩下骨头,比剔过的还干净。四只兔头吃完,端起金黄的啤酒一饮而尽,打个响亮的饱嗝,然后看看我们,幸福地叹一口气说:“每天四个兔头,一杯啤酒,夫复何求?”
一个外地的朋友到成都去玩,没有买到陈氏兔头,我带他到新华宾馆的楼下吃兔头,点了四个,吃完了以后他说:“再来两个。”很快又吃光了,他就自己招手:“再来两个兔头,要切开的!”那天花了我三十多块钱,这家伙吃得拍着肚皮打饱嗝。
青城前山有很多“农家乐”,农民把自己的家装修一下,放几张桌子,吊一些彩纸彩灯,骗城里的人到他们家里来吃吃喝喝,赚点辛苦钱。
那时桃花刚开,我们开车到青城山去玩,中午就在这样的一个农民家里吃饭。
先上茶,茶是青城后山上的高山云雾茶,喝起来很香,众人啧啧称美。
放眼看去,青山如黛,空气中有幽幽的花木清香。山上的游人如在云间行走,坐在竹制的躺椅上给眼睛放假,真是心旷神怡。不要以为农民没文化,瞧瞧门上这一副对联:
觑(音:qù)神佛如蝼蚁,
寄厚味于淡泊。
上联说酒,下联说茶,回家翻过书后我才知道,写这副对联的竟是诸葛亮。
菜都是地道的农家菜。宰活鸡时,我多了一句话:“你这鸡是土鸡吧?”老板不高兴了,“这还有假?我们从来不喂它饲料,你看看,你看看!”
一鸡三吃,辣子鸡堆满盘,红彤彤的辣椒,粉嫩嫩的鸡肉,好吃;竹笋和干虹豆烧鸡,竹笋甜,干虹豆微酸,肉味鲜美;豆花鸡,一大碗金黄色的豆腐脑,加上青菜、鸡肉,看着都有食欲。
一兔五吃,具体名堂不记得了,还有鱼,养在鱼缸里,泼辣漂亮的老板娘伸手进去,一把捉住那条最大的,提起来就问我们:“这条要不要得?”
“要得!”我们齐声回答,都大笑。
吃完饭后,还有个固定的仪式:跟老板娘合影,一般性的搂搂抱抱没关系,动作过分了老板娘就会笑着骂你:"xxxx,你想做啥子?"老板也不发火,在旁边嘿嘿地傻笑,一副大智若愚的精明劲儿。
广东人精明,挑精拣细,安全第一,在吃法上永远是全国最为讲究的。但吃食中也不乏大手笔,而且也颇有一些“野蛮”的野味。
广州有个朋友向我这样描述他的一日三餐:早点是一杯牛奶、一个鸡蛋;午餐在办公室里吃盒饭,老婆定的上限标准是8块钱;休息日的午餐在街上吃,以小吃为主;晚餐先来一碗老火汤,菜有荤素、有冷拼、有热炒,照例还要喝上半瓶啤酒。平时一般在11点左右睡觉,如过了11点半还没睡,就要再吃上一点夜宵。
他也对我的饮食习惯表示不理解:“常年在外面吃,我觉得不卫生,另外吃得也不舒服。”我告诉他:“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各有所长,你过得比我幸福,我过得比你潇洒。”
在广东住过两年,对这里的生活渐渐有了一些了解。广东人是中国人中心态最好的,敬天畏命,能吃苦,讲究养生。从饮食习惯中也可看出来。广
东人坐在餐馆里,第一件事永远都是用热茶洗碗筷。据报载,这种方法根本不能杀菌,但他们都说:“即使不能杀菌,心理上感觉也会好一点。”
早上起床后,老广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喝早茶。
茶市总是人满为患,互不相识的人同坐一台,各占一角,靓女过来问:“先生, 喝啥茶?”
或菊花,或乌龙,或铁观音,这是我常喝的三种。坦白说我一直不知道茶比白开水好喝在什么地方,但在饥饿的早晨,空腹饮下一口热茶,确实感觉舒坦。
茶润肠生津,看见好吃的要流口水了。
早茶有粥,白粥、皮蛋瘦肉粥、猪肝粥、鸭粥、百合粥、鱼粥··· ···种类繁多,粥都放在火炉上的小沙锅里,咕嘟嘟地冒着热气,不像北方的粥一煮一大锅,这里的粥都是现熬制的,热得烫嘴。有肠粉:猪肝肠、猪腰肠、鸡蛋肠、牛肉肠、牛腩肠··· ···数不胜数。两片蒸得嫩嫩的面皮,裹着不同滋味的馅儿,碧绿的菜心,看起来很可口。
也有荤的,蒸的凤爪、排骨、猪肚;有各类面点,叉烧包、蟹黄包、豆沙包、莲蓉包。我最爱吃的,是虾饺。
广东话说“虾饺”,听起来就像是“瞎搞”,所以每次我一走进茶市,就会告诉靓女:“我要‘瞎搞’。”听见的人都笑。
虾饺是用蒸笼蒸出来的。一笼四个,半月形的饺子里面,包着四个透明鲜嫩的鲜虾仁,一口咬下去,爽脆甘美,虾肉在口中愉快地舞蹈,口齿留香,感觉很是美妙。狼吞虎咽地吃完四个虾饺,我就高高地扬起手招呼:“靓女,我还要‘瞎搞’!”
坦白地说,到现在我也没吃惯广东菜,受不了它的寡淡。这里非常在意菜本身的“鲜”味,尽量少用油盐,以免夺其本味,结果就是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如果连续三天吃粤菜,就会心里发慌,眼放绿光。
广东的青菜论“条”,一条菜、两条菜什么的,倒也名副其实。因为这里的青菜除了保持原味,还要保持原形,从来都是整条上桌,再长也不切开。像我这种“北佬”乍见这种情形,都会大发感慨:唉,广东人真野蛮。
我经常跟朋友开玩笑:“听说你发财了,请我吃个什么斑吧。”粤菜海鲜中,凡是叫什么斑的都是极品,比如老鼠斑、果子斑、将军斑等等。去年去汕头,朋友请吃饭,当天菜有龙虾,酒有五粮液,喝高兴了,朋友叫过服务生,点了一条什么斑,上来之后,他指着那条灰不溜秋的鱼向我们炫耀:“这一桌酒菜全部都加起来,也没有它值钱!”这个斑那个斑都不是我们平民百姓的消费对象,所以我的朋友经常这样答复我的玩笑:“请你吃个雀斑好不好?”
东北人重情重义,菜味儿也突出了一个“重”字。不论是酸甜苦辣,全下猛料,连人的情感也显得那么厚重豪侠。
东北菜口味一般都很重,浓香浓甜浓咸,吃来大有豪侠气。
现在经常会想念东北农村的铜炉火锅。冬天的夜里,窗外大雪纷飞,青山染素,天地间鸦雀无声。如果有人从雪地里走过,就会有一行脚印直到天边,来去茫茫,仿佛生命中蜿蜒的叹息。
几个人盘腿坐在温热的土炕上,架起小桌,点起铜炉,水咕嘟咕嘟地开了,放进酸菜、粉条、猪牛、羊肉、冻豆腐、腐竹、血肠,端起白酒喝两盅,掰乎一会,想想自己当年的好胜斗勇和百战生涯,也笑也烦恼。锅开了,几个人同时举杯,啦溜一声,一股热气直通丹田,夹起一块冻豆腐,蘸着作料,烫烫地送进口中。这豆腐在雪中埋了几天了,冻得满是网眼,咬起来竟然有肉的感觉。铜炉火锅的作料颜色缤纷:有粉红的腐乳酱、鲜红的辣椒酱、翠绿的韭菜花、褐色的芝麻酱。搅匀了吃上一点,谁都会咂咂嘴:香。
这是寒夜,北风呼啸,鹅毛如雪,如果有朋友顶风冒雪来看你,那是最高兴不过的事了。扑掉头上身上的雪,赶紧上炕上桌,罚过三杯酒后,连连让客人吃菜。那热情劲儿,恨不能直接夹着菜送到别人口中。
最好吃的,还是血肠。血肠切成片状,里面是猪血,外面是猪肠,颜色红白相间,煮熟后,猪血嫩如豆腐,猪肠柔韧耐嚼,吃来奇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每个人的脸都红了起来,说话也像是在吵架。不要介意,这才是真正的关东汉子。
我在东北读初中的时候,学校食堂里有一道素菜叫“炒猴子腿”,细长,紫黑色,柔嫩而清香。很多年之后,我知道这种野菜有个高雅的名字,叫做“薇”,对中国古代文化稍有常识的人都会对这个字发一声叹息,它就是随伯夷叔齐走到生命尽头的那株小苗,代表着正义的理想;它就是“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中反复吟唱的那棵野菜,代表着伤感和离愁。我在吃它的时候茫然无知,这菜两毛钱一份,我没想到它曾长久地飘摇在中国人的梦里。
有一年暑假,在鸭绿江边遇见了一位打鱼人,他说他终日在江上漂流,只打一种鱼,叫做“鳌花”(音),打到一条卖个好价钱,就够全家吃一个月的。这是一条大汉,高大魁梧,古铜色的脸庞,说这番话的时候满脸虔诚。
再见他时,正是日落时分,江流无声,我看见他高兴地从网里提起一只黑色的鱼。
“这就是鳌花?”我问他。
他满面欢喜,说今天我给他带来了运气,居然一次捕到两条。“到船上来,”他说,“我们烤一条吃。”
据说这种鱼肉质细嫩,不管烧烤蒸煮都鲜美无比,但最终我还是拒绝了他的邀请,这是一家人的生活所系,不能被我随随便便地吃掉。
黄河中下游的乳水喂养了古老的中华文明,皇城根下的老百姓们在吃上也汇聚了各地的精华。但吃法是不太讲究的,带足了几朝古都的优越感。
北京是全国的首膳之区,但在吃上还是比较粗糙的。涮羊肉明显不敌四川的火锅,也比不上广东的“鸡窝”或者“打边炉”,甚至不如两湖的锅仔、莲子煨鸡什么的;烤鸭吃法别致,味道却远不如广东的烧鹅、南京的盐水鸭。放眼北京,满大街的果脯蜜饯,既没营养又腻人本地人是不吃的,全拿来糊弄外地人。茯苓夹饼据说含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吃起来跟面巾纸没什么区别。
北京的小吃中,我比较中意卤煮火烧,各种猪下水在锅里煮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烧饼整个地浮在浓汤中,白白胖胖,香香软软,看着就流口水。掏出五块钱,对老板喊一嗓子:“来一碗!”老板麻利地夹出一个烧饼,切碎,在碗里舀入肝肺肠心肚,舀上酱油色的浓汤,加入葱花香菜,满满地端上桌来。
吃卤煮火烧最好是在冬天的早晨,天寒地冻,嘴里哈着白气,喝一口滚烫的热汤,全身都暖了。烧饼酥软,各种下水的香味都煮了进去,又好吃又顶饿,据说是旧社会劳苦大众的珍馐美食。嫌味淡的来上一小碟辣根,或者嚼一瓣大蒜,旁边坐着很多人,喝汤呼呼噜噜,品味吧唧吧唧,吃得那叫美。
在北京生活了四年,毕业后也去过华北多次,没有哪家酒楼给我留下很深印象,回味不绝的,全是一些小吃。天津的狗不理包子不用说了,十八街的麻花也早已是名声在外,谁出差都会带几盒回来。王致和的臭豆腐吃到嘴里喷香,要是打开盖放在屋里,可真能臭死个人。六必居的酱菜在广州也能买得到,不过总不如大栅栏买的味道好。我最喜欢的是拉花萝卜,一个萝卜能拉到1米多长,算是刀功精巧的了,味道也好,鲜辣爽脆,下啤酒再妙不过。
吃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人文文化。驰骋纵横的广袤国土,迥异的地域人文文化,众彩纷呈,构筑了炎黄子孙特有的民族精神——勤勉智慧,面对生活永远微笑。
而生活富于表情,在饭桌上总是快乐的。在生命里流浪,注定要吞咽各种滋味,古书上说张翰“见秋风起乃思纯鲈”,终于辞官不做,我一直觉得那是一种大潇酒。
此刻我正面对着一张中国地图,明月万里,处处飘香,我这张没有味觉的嘴,注定还是要继续吃下去。命运真实而幽默,但不管在哪里吃,不管吃什么,我都会对它微笑。
((高 峰摘自《今天》2003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