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梅
“山子,你别喝了,难道你不要老命了?”80岁的山奶对90岁的山爷说。山爷把酒倒上继续喝,他想说,老子才不怕死,最重要是死个利索,别老婆婆妈妈的,臭娘们儿。但他没有说,只是白了她一眼,因为他懒得答理她,山奶也不再吭声,低头抚摸怀里的那只老猫,一会儿就把老猫拍睡了,自己也打起了盹儿。
山爷越喝越兴奋,看着山奶的老样儿,心里挺得意:你敢管我?管不了!他又干了一盅,你管了我一辈子:“山子,别去打那豹子了!”“山子,别赌了!”“山子,别去找那些个女人了!”“山子,别··· ···”;可俺就是去,一个爷们儿老听个娘们儿唠咤叨叨,还能干成点事儿?
山爷把酒盅用力暾了一下,他不想让山奶打盹儿,他希望她继续阻止他,那样他才喝得更有劲儿,更有味儿。山奶还是闭着眼,山爷想:蔫了?蔫了吧!老家伙。他更用力地暾着酒盅,把个酒喝得“吱儿吱儿”地响,把个菜嚼得“吧嗒吧嗒”的。
老猫打起了呼噜,山奶还是闭着眼,不知怎的,山爷想为山奶披件棉袄,他喊:“老婆子,你躺下睡!”山奶没有回应,他想:“老家伙,你也不想答理我了?”于是他把棉袄披在她身上,猫伸了个懒腰,“瞄”地叫了一声,离开了山奶的怀抱,山奶仍然纹丝不动。山爷忽然慌了神儿,使劲地摇晃她:“老婆子,老婆子··· ···”然而山奶倒了下去,倒进山爷怀里——走了。
山奶下葬的那天,山爷坚持戴重孝,他说:“先行为大!”儿女们按习俗用红绳把他拴在炕柜的腿上,但被他一把揪断了,他抱着老猫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还坚持把猫扔在山奶的坟前,说是让猫跟她做个伴儿。可刚到家,猫又跟回来了,山爷说:“猫记道儿啊!”
不久,山爷也无疾而终。
(吴宝河摘自《辽沈晚报》2002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