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坚
美不美，家乡水。
我的家乡没有河，但有井有塘，还有一条小小的溪流，全村三十几户人家，就因了水的滋润，日子才生动，乡邻也才亲密起来。
村前有一条石径，弯弯地一直通向山下，通向那口清亮的水井边。村民的每一个日子，都是从井边开始。每天清晨，男人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山下挑一担井水回来，供全家一天的饮用。所以，那条石径在晨光的映照下，总是清清悠悠而又水淋淋的。
那井水是大地赐的。水碧如玉，冬暖夏凉，不枯不涌，甜美如蜜。据说井水的源头是在五百里外的资江河底。一眼清泉，在地下辗转五百余里，那是真正的纯净水，格外清纯而甜美。
那水井就是茶桶。每天早晨的那担水，除了炒菜煮饭，就是供饮用的。客人来了就捧上一碗井水。甚至中暑了，感冒了，犯肠炎了，喝一瓢井水，病就好了。
村前的那一条小溪，是从雪山上流下来的。在流经村口时，就是一长溜石槽，两边是捶衣用的大石板，那是全村妇女淘米、洗菜和洗衣的地方，也是妇女们聚会和传播新闻的场所。每日里溪边的捶衣声和窃窃的笑声，总是和流水一样，终日潺潺。
那小溪流过村口之后，就流向田野，全村几百亩土地全靠溪水浇灌。每逢天旱，溪水就成了一股涓涓细流，村民们就按田亩的面积来分溪水。为了不伤和气，村民们就用香火来计时，你的田地灌两炷香，他的也灌两炷香，从不争吵。但因田地土质的差异和各自耕作的粗细不同，有的田地渗水，有的禾稼迟熟，所以同样的分水灌溉，有的丰收，有的歉收。一样的田园，一样的天地，丰歉与否，全靠你自己去精心耕种和经营了。
每遇干旱，夏夜分水，男人们在小圳上穿梭巡回，那是一道很独特的风景。那溪水，像一根绿色的丝带，把全村人的希望和温饱，紧紧地拴系在一起。
村子外，还有一口大塘。塘的四周有几棵合抱的垂柳，那是村民们休闲的场所，也是孩子们的乐园。每年自春至夏，人们就在垂柳下乘凉，在塘边上钓虾。它更是男人们的澡堂，有事无事，就在塘里游上一圈，共同打发炎热的时光。每年腊月，必须清理塘底的污泥，那是全村的节日。除了一尺多长一条的草鱼按全村人丁分配外，其余的杂鱼和小虾任人捞取。那种欢乐的场面和在泥水里爬滚的狂热，真的让人难忘。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山村的人，就是靠那井那塘那溪养育起来的。井是我们的茶桶，溪是我们的饭碗，塘是全村人的浴盆。山村人简朴的日子，因了水的牵扯，才亲密而生动起来。
（邹廷贵摘自《散文》200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