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峰
年关眨眼就到了。乡下的年关是庄重而热闹的,杀猪、宰鸡,用大瓮酿米酒,淘麦磨面粉,准备各色菜肴,做新衣新鞋新帽把柴锯好劈好,一大堆码在屋檐下,家家灶洞里的火都熊熊的,雾腾腾的热气丝丝缕缕地从各家的厨房里袅袅飘出来,低低地盘旋在村庄的上空,村庄沉浸在一种朴素而浑厚的年关气氛中。
二十三扫房子,二十五洗衣服,二十八包饺子,村庄忙碌起来了,母亲们忙碌起来了。屋里的陈灰要扫掉,穿脏的衣服要清洗,新年要有新气象呀。谁家年前的衣服如果放到年后才洗,村里人就会笑话他家的女人太懒散,别看仅差五七天,可毕竟又是新的一年了。邻居们会说:“去年的衣服今年才洗呀!”笑话你懒是不言而喻的,但你怎么反驳呢?年前的衣服放到年后洗,不是放了一年吗?
衣服洗了,一件件搭在屋檐下扯的晾绳上,刚才还滴答着水,一会儿,垂下的衣角就会结上晶晶亮的冰凌。冬天的衣服不容易晾干,天气好了,需要一天两天,要是遇上雪花飘飘的落雪天,没准需要三天五天,甚至十天八天呢。但年三十这天是不能晾衣服的。腊月二十九的傍晚,不管谁家的衣服晾干没晾干,都会收起来的,晾干的叠好装进衣柜里,没晾干的,年三十这天也绝不能再搭出来继续晾,只能放在屋子里,乡下人说:“太阳忙碌了一年了,得让太阳歇一天。”把一轮辉映全球的太阳看成了自家的一头牛一头驴,甚至是一只下蛋的鸡鸭,这是多大的胸襟呀。哲学家不会有,天马行空的诗人们也不会有。
(赵 旧摘自《散文天地》2003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