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柱
村民的语言就是有特点,他们把麦季之间互相帮助收割小麦叫做“赶麦场”。也许就是这个“赶”字最能体现麦季的繁忙和急促吧!
但这麦场可不是随便“赶”的,其中有不少道道呢!小小的“赶麦场”,可是人际关系的真实体现。
村民们之间的关系有好有孬。赶麦场时,那些人缘好的人家最风光了,麦子还未熟,“大哥,麦子熟了喊我一声,立马就到”的招呼声就不绝于耳了,让人听了心里比蜜还甜。割麦时,就有不少人来赶麦场,说说笑笑之间,几亩麦子就割完了。那情景,简直让人缘孬的人家恨得咬牙。人缘一般的人家,赶麦场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今天你帮了我,明天我就帮你,都乐得轻松。人缘孬的人家最吃不消,虽不在乎有没有人来帮忙,但相比之下,就会处处显出自己的“小”来,心里就有着莫名的怨恨。
困难户家中也有人来赶麦场。这些困难户不外乎两类:一类是没劳力的人家;一类是男人闯外不在家,家中只有老婆孩子的。对第一类,村民们赶麦场心甘情愿,都是老少爷们儿,能眼看着他们不管吗?对第二类,村民们就不情愿了。男人闯外挣不少钱,女人在家就以阔太太自居看不起人,为人处世一毛不拔,能不气人吗?
不种地的乡镇企业的小厂长或干个体户的小老板也来赶麦场,但他们心中也有一本难念的经。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一点钱,管一帮人,说话做事就或多或少的有点牛,这就让村民们或多或少的讨厌。对此小厂长、小老板们也知道,可又没法改变。他们的户口多半还在村里,父母妻儿也都在村里,平常少不了大伙照应,平时自己的事忙,就只有趁农忙时节多和村民套套近乎了。他们往往连车带人一同带回村,见了村民老远就“伯、叔、兄弟”地喊,再递上香烟讨好:“给你拉麦子吧!”
那模样倒像是求村民给他拉麦子。这时村民通常是暧昧地哼一声,车和人就像得了命令似的直奔麦地而去,一会儿几亩麦子就回了家。也有的村民不受拉拢,冷冷地说不用,但到时麦子仍被拉回来。不用也得用,你总不能再把麦子扔回地里吧。这时小厂长、小老板的婆娘就骂男人贱骨头,搭上忙活赚白眼;男人就说婆娘头发长见识短,自己平日不在家,还不得靠老少爷们儿照顾吗?再说自己老了还得回村,能和他们生疏了吗?
不但乡下人赶麦场,城里人也赶麦场,当然其中的情形并不一样。一种人是虽在城里住,但收麦时总要到乡下亲友家来帮着忙活忙活,一年不来就感觉少了点什么。这一类人最受欢迎,虽然也不一定干了很多活,但那份情意最让村民感动。另一种是刚住进城里,父母兄弟还在乡下,不得不回来赶麦场,对他们来说就无所谓欢迎不欢迎。一家大小省吃俭用供他上学,又托关系给他找上好工作,在外享了福,回家干点活是应该的。还有一种是不大受欢迎的,这些人说是来赶麦场,其实来后干不了多少活,还要主人好好招待,走时主人又不好意思让他们空手而归,至少人家也来挨了日头晒。
近年来,又有了一种受欢迎的赶麦场的城里人,就是那些下岗职工。他们也够为难的,本来在单位里好好地混着,无论效益是好是孬,每月总是或多或少地拿点工资,但谁知竟下岗了,总感到低人一头,就到乡下亲戚家来,借口赶麦场待一阵子,轻松一下心情,活动一下筋骨,也给家里省点饭钱。他们不管干多干少,都是很认真的。
其实,细细地数落下去,农家这一个小小的麦季可有不少的故事。也是,谁家的日子不是一个一个的故事串起来的呢?
(高 磊摘自《潍坊日报》)